对桓温来说,这次北伐还是为他挣来了荣耀,毕竟东晋军队在战斗中,把敌人打得溃败,可以说大涨了志气,也给了所有一心收复山河的仁人志士以信心。桓温回来后,因为战功,他的地位也进一步提升。
在北伐前秦失败两年后,桓温再次青锋出鞘,这次他打了一个大胜仗,利用北方战乱的机会,击败羌族政权姚祥的军队,一举收复原来东晋的故都洛阳。这一场胜利,对于东晋政权来说是一针强心剂。东晋国都的沦陷,一直是奇耻大辱,虽然这次是借了敌人内耗的机会偷袭成功,但是东晋的国都毕竟光复了。此战获胜之后,桓温提出一个建议,得罪了整个东晋士族集团。他要求东晋迁都洛阳,这个建议一石激起千层浪,就东晋皇帝本身来说,自然不愿意迁都,建康的政局已经稳定,他早就满足于偏安的局面了。北伐只不过是一个政治口号,谁知桓温要来真的,这还了得。东晋的世家大族们更不愿意迁移,他们对于东晋的价值,就在于成为东晋王朝的后盾,如果迁都的话,他们的利用价值也就不存在了。于是,反对的声音纷至沓来,众口一词的指责桓温,打了大胜仗的桓温,一下子从民族英雄变成了士族的罪人。这一次,呕心沥血的桓温沉默了。
后人在说起这段事情的时候,很少有同情桓温的,即使明白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了国家,却还是指责他“邀功贪战”。这主要因为桓温得罪的,不是一个皇帝,也不是哪个奸臣,而是整个在东晋南迁后获得好处的既得利益集团,也包括他自己的家族。后人总在指责桓温利用北伐提高自己的地位,但是观桓温在整个过程中的所为,两次北伐后,他大多把功劳让给了各类士族,并且待人非常谦虚,从来不居功自傲,可以说低调到了极点。特别是第1次北伐的时候,明明是后方的世家大族们耽误事,他却不敢有太多抱怨。第2次北伐,桓温收复洛阳,对着洛阳的废墟,想起当年八王之乱葬送了西晋大好河山,桓温不禁悲从心来,说“有大牛重千斤啖刍豆十倍于常牛负重致远曾不若一羸牸” 。意思是把当时把持政权的王衍等世家大族,比做“千斤大牛”,这也成为中国的一个传统成语,用来形容草包。
这段时期,也是东晋王朝士族阶层的逆淘汰期,当时东晋的士族们,早期虽然与桓温意见相左,但毕竟还有许多一心为国的名士。随着时间的推移,东晋士族阶层日益“草包化”,因为士族的官位是世袭的,上一代士族去世后,下一代锦衣玉食里成长起来的士族,自然少了前辈的进取精神。而且这时候东晋“清谈”流行,士族们崇尚坐而论道,夸夸其谈,很少重视实际学问,整个士族阶层素质的退化,让桓温的北伐梦想越来越难。
在第2次北伐遭到举国反对后,桓温整整沉寂了13年,到了公元369年,桓温再次发动了北伐战争,这时候的他已经年近花甲,到了人生的晚期。这次出兵的规模,是桓温历次出征里最大的,一共动用了5万大军,他从安徽当涂出兵,意图攻打盘踞中原的鲜卑族前燕政权。这次行军的路上,桓温路过了金城,这是30年前他担任琅琊内史的地方,早年,他曾经在当地栽种柳树,安抚难民,而今,那时候他种下的小树苗,此时已经成为参天大树。亲历时光无情的桓温,面对此景潸然泪下,喃喃说道“树犹如此,人何以堪”。
桓温是不会任北伐的梦想随时光蹉跎的,他发动进攻,东晋军渡过淮河,进入中原境内。这时候老天爷也和他作对,本来桓温想用水师运载粮食,用来解决先前几次出现的粮草供应不足的问题,但是此时北方连续数月干旱,运粮船队根本到达不了前线。艰难困苦下,桓温横下一条心,发动了对前燕的猛攻,东晋军队如猛虎下山,一举击溃前燕的边防部队,杀到了山东金乡。前燕的都城邺城,已经在桓温的眼皮底下了,和早期进军关中一样,此时节节胜利却弹尽粮绝的桓温,也同样有两个选择,一是见好就收,班师回朝,这样可以作为一次北伐胜利,巩固他在东晋的地位。如果桓温仅仅为了个人利益的话,深知战场形势的他,会这么做的。他的部下希超也确实劝说他这么做,但是他拒绝了,他已经过了沽名钓誉的年龄,他要的,是收复中原的梦想。这样他就剩下另一个选择,用最快的速度进攻邺城。这时候前燕新败,正是摇摇欲坠的时候,如果决死一搏,很可能会取得胜的,但是就像当年进军关中一样,这次桓温又犹豫了,毕竟这又是一次风险很大的抉择,结果桓温选择了持重。他先是在金乡原地屯兵,观望局势,等待后援粮草到来。就在这个时候,前燕集结了5万大军,由名将慕容垂统帅猛攻过来。慕容垂是出了名的狡猾人物,他不和桓温交锋,反而绕道河南,断掉了桓温的退路,然后在桓温撤退的路上发动进攻,将师老兵疲的桓温打得大败。这是桓温在历次战争中遭到的第一次惨败,比他每一次北伐都惨,前几次毕竟把部队带了回来,这一次却全军覆没,他一生的荣耀、战功,因为这次失败,几乎全赔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