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贝尔和李贝磊小的时候是没有秘密的,有一次,李贝磊尿了床,他害怕大家嘲笑他,只偷偷地告诉了她。她从爷爷练毛笔字的案板上拿来墨水,洒在他的床单上,墨水立刻就渗到底下。好几层棉垫子,就这么硬生生被她毁了。奶奶抓住她,一顿好打,末了还是李贝磊扑到她背上,为她挨了两下,才制止了那场暴揍。
那个时节的他们,单纯又快乐。可是现在他们长大了,彼此之间横生了很多不想讲与人听的心绪,更多的时候,他们渴望独自来消磨那些痛苦和悲哀。
这晚,李贝尔失眠了。在数到第九十九只绵羊的时候,她突然从床上爬起来,抓起床边的电话,随手拨出一串阿拉伯数字。电话那边的铃声响过一段时间后,一个男人接起了电话:“喂……”
“喂……”她拿着电话听筒的手不断颤抖着。
“谁啊?”
“我……我……对不起……我好像打错了。”
电话那边果断地挂断电话,甚至没有一句多余的话。再听,只剩一阵嘟嘟的忙音。
“是的,是冶卒。”她躺在床上自言自语,仿佛在说出一个在心底掩埋许久的秘密……
那是李贝尔十八岁的那年夏天,她在电影学院表演专业的三试过关榜单上寻找自己的名字时,突然听到耳边一阵尖叫,只见一个身着白色T恤的大男孩儿在人群中叫嚷着:“我过了,我过了!”像个疯子。手舞足蹈的男孩儿挡住了她的视线,她礼貌地请他让开,谁知他竟意外地把她抱起来在原地转了好几圈,等到她终于回到地面上站稳时,他早已跑到别处拥抱别人去了。“妈的,竟有这种神经病。”她在心里咒骂着。就在这时,她在榜单上看见了自己的名字——李贝尔。欢喜之情随即冲淡了心里的所有阴霾,她当即拨电话给李贝磊:“我过了,我过了!”
李贝磊当时正在直播间准备节目,他用右脸颊夹住电话听筒不耐烦地对她说:“又发什么神经!”
“我过了,李贝磊,你知道吗,我考上电影学院了,我过了!”
“真的?”
“真的,是真的,千真万确!”她激动得忘乎所以。
李贝磊把电话听筒换到手上,十分严肃地问她:“不是捉弄我?”
“哎哟,不是,这次是真的,我真的考上电影学院了,表演系,表演系吔。”
李贝磊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挂断电话后在直播间里跳了好半天的牛仔舞,直到节目开始时,他的心情还不能完全平静。谁能想到呢,那个自小孤僻寡言,心里坏主意一箩筐的李贝尔竟考上了电影学院,而且是表演系,说不定将来还可以成为家喻户晓的明星……想到这里,他兴奋得不能自已。下了节目后,他匆匆赶过来接她去外面庆祝,欢喜之情溢于言表,仿佛她成就了他的梦想。
他开着车,欢愉地穿过暮色垂临的街道,一直载她来到他曾经经常和可岚光顾的那家西餐厅。下车后,他冲她打了一个响指,得意扬扬地说:“走,今天我请客。”她望着他,咯咯笑得像个孩子。那一刻,她仿佛听到一些时光错漏的声音萦绕在他们中间,仿佛她依然是当年那个躺在他的背上,被他背回奶奶家的小女孩儿,似乎他们从未长大过。那天,他们叫了满桌子的食物,还专门叫服务生开了他寄存在这里的红酒。酒杯相碰的那一瞬间,他的眼眶红了,餐厅明亮的灯光下,他像个无处躲藏的孩子,沉静又羞涩。他用手背抚着脑门儿对她说:“太久没沾这东西了,好像喝不惯了。”她没说话,盈盈地笑了。那顿饭,吃掉了他们所有孤独和苦涩的记忆,仿佛生活从下一刻开始会奏出另一段美丽乐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