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在每一张借书卡上写下她的名字是爱情;如果他故意不把考卷还她、缠着她在停车处转轮胎打车灯对考题是爱情;如果他从山坡上骑车突袭、恶作剧似的给她套上纸袋是爱情;那么你曾凝视我的目光,曾描摹我的笔尖,曾拥抱我的双臂,为什么不是爱情?
一起担任图书管理员的时候,他常常倚在窗帘背后看书,风一起,他便时隐时现。然而,虽看不真切,她却清楚地知道,他就在那里,一直在那里。
回到家,记忆犹如被风吹起的窗帘,再不能遮挡你的样子。
虽然那年那月今时今日,你都没有说过那三个字,但我知道,爱情确实曾经在你那里,并且一直在我这里。
读到这样的信,口口声声让我“向前看”的你必然不满。不过,不会再有下次了。
“我们一起去吧。”
放假之后,琳琅几乎每天一通电话,游说我和她一起去北欧。
“伯母,我们一起去吧。”有时候,她也变换策略、变换对象,“我们两家人可以一起过年。”
也不知她列举了多少种天马行空、稀奇古怪的出国理由,一向意志坚定的母亲都被她说动了。
“好啊,我和祁天商量商量……”母亲放下电话,转向我。我一言不发,只是摆手。
“去看看你爸……可以考虑……”
“爸不是让我们陪爷爷奶奶过年吗?”我直接亮出了“王牌”。
“嗯……那就算了。”母亲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微微一笑。
我哪儿也不想去,哪儿也去不了,我就像一个停摆的钟表,已分不清白天和黑夜。又或者,我早已沉睡,早已沦陷在夜里,在梦里,从不曾醒来。
“我知道我梦见了你,但我不知道你是否也在梦见我。”
颜:
昨晚到家。
今早去离家最近的超市买饼干。走着走着忽然发现,超市居然正在你我两家中间。
超市里,遇到多年不见的同学——依旧胖胖的斌——他很热心地向我宣传近些天杭州的招聘会,并且很想知道我的现在与将来。他似乎已是这家超市的财务,每天不带警卫地收、送小额现金,过着平静而实在的小城生活。
这里似乎已被冬天遗忘。阳光很好的下午,在阳台上抽烟。楼下的樟树蹿得飞快,树梢已遮住了对面大嘴徐的窗台,莫名其妙的高中也已那么远了。
傍晚又去市图书馆,少儿楼依旧安静美丽,只是围墙外新起了两层店面,二楼的阅览室怕没有从前那样敞亮了。五六年级时,我的每个假期和大半周末都消磨在这儿的台阶、花坛或小木椅上。沿着螺旋梯上二楼,在清晨拉开东面第一幅墨绿窗帘、阳光铺洒全身的时候,我便是别无他求的。
也是回忆,只好把Vivian的新唱片大音量地放上一遍。
虽口口声声“向前看”,却总有一种感觉——我的时间是停滞在八十年代末的。
雷:
收到这封没贴邮票、直接投递的信,我在楼下站了许久。
路口是你买饼干的超市,再走几十米,便是你家。原来我们如此靠近。
想来可笑,两人所固守的跨越千山万水的情意,在此时此地却找不到任何交集。
我们活在彼此的过去。虽然所有的时光列车都在驶向将来,揣着我的心事的你的行李,刻着你的名字的我的记忆,却通通被留在起点,这么多年寸步不移。
我们不敢相见,因为我们只是彼此梦中的幻影。四目相接,我们定会消散,消散在那互不相识的如梦初醒。
回家已有一段时间,闲来无事便趴在阳台上看楼下的长街,看那些上车下车的男男女女,看父亲带着孩子、老人提着篮子经过,看外地人卷起袖子争吵,有时候也看见外婆从拐角的地方出现,慢慢走过来。这就是你深以为是的小城生活。
自我北上,你便匆匆忙忙将我逐出了你的“小城梦想”。
你知道吗,我很无辜。时至今日,我都与北京形同陌路。在那里,我没有逛过路边小店,因为我始终学不会像本地人那样讨价还价。对我而言,燕园更像绿洲,而绿洲之外到底是哪片沙漠,一点也不重要。
但是,如果你不让我回来,我便真的不回来了。
“是你的同学?”母亲敲门的时候我正在书桌前发呆,她进来的时候,我手里还握着那张合照。
“可不可以让我看看?”这是一个带问号的祈使句。
“嗯。”
“是你们班的吗?怎么不见流星?”母亲看得十分仔细。
我没有回答,所幸她也没有深究。
“你们班的女生都很漂亮。”母亲放下照片,再没多说。
我不敢抬头。在她犀利的目光中,我的心绪必将无所遁形。又或者,这几日的魂不守舍,早已泄漏了一切。
台灯下,照片上凌乱交叠的指痕隐约可见——如果那一圈圈的思念就是围困我的迷宫,我倒宁愿永远徘徊,永远找不到出口。
颜:
起风的夜晚,翻出宫崎骏早年的《天空之城》《龙猫》和《魔女宅急便》——都是我所热爱的,充满梦想、充满信心、没有阴郁、没有压抑的故事;至于后来老头子越来越走下坡路、越来越颓丧、越来越失去童心的热卖作品,我是碰也不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