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早起,避开拥挤危险的上班人流,买了饭团去公司吃,泡一杯浓茶,然后等待老板指示。
公司在一幢新商务楼的顶层,17层。听说最近一年生意一般,老板正大刀阔斧地纳贤维新。不过在我看来,他绞尽脑汁设计的奖惩机制并不管用,前后左右也仍是一盘散沙。你是学管理的,听来是否有趣一些?
当然,艰巨的现实并不会改变漂亮的阳光和温润的空气。公司的办公条件不错,朝南十几米宽的落地玻璃大窗,就是我“日光浴”的宝地。忙里偷闲,抬头望天高云淡,低头看风景片片,这样的恢弘气势,怕是留在老家近似悠闲的大嘴徐所不能玩味的,更不用说那满腔抱负兢兢业业的小叶了。
面试时,老板对我的毕业设计颇感兴趣,甚至开出了“创意总监”的诱惑条件。像我这种胸无大志的懒人,估计就要沦陷在此了。
过一阵会搬出宿舍,住到公司附近。这样看来,对校园的留恋与深情,我是远比不上你的。
从家园出来,看不清太阳的脸,却感觉到了她暖洋洋的呼吸。
博实门前车来人往,如集市般热闹喧嚣。午饭后买一盒草莓酸奶是她的习惯。
“我去买。”自前日起,我得到了这份“跑腿”的工作。
“嗯,我在门口等你。”
“等你”——这是她舌尖流转的音符。
我迈步,却又忍不住幻想,那唇齿之间的触碰与起伏。
穿越货架的时候,我总是频频抬头。她只静静站着,那目空一切永远自由的风,却也在她身边放缓了脚步。
在收银台排队,我的视线失去了连接。
跑到门口,她不见踪影。四下张望,寻不见一个谁为谁等待的表情。
或许,这又是一场梦。
这又是我所遗落的,众多日子里的某一时空。
那无处安放的温柔,终于又将我困在了梦中。
对街的加拿大杨绿得透亮。然而,那整片的新绿,却像一场突如其来的秋雨,落入眼眸,便全都化作了忧郁。
“吃不吃雪糕?”她在我身后。
“嗯……随便。”我的心瞬间晴朗。
“给你,‘随变’。”她绕到我面前,笑意盈盈。
真的是“随变”冰激凌。
“居然有这种名字的雪糕。”她乐不可支,“好不好吃?”
“要不要尝尝?”我将咬掉一半的“随变”递给她,没有多想。
她凑过来,嘴唇轻碰。
她眼角眉梢的羞涩,就像枝头初绽的桃花,顷刻间花气袭人。
我脸颊发烫。
不觉中,我俩已穿过马路,走近29楼。
她凝视着水房里往来的人影,沉默半晌。
“看看那个卖点心的……”她突然转向我,笑得古怪。
“哪个?”
“那个穿皮背心的……”
那个四十多岁的男人,正满怀激情地吆喝:“吃包子……博实的包子……刚出笼的包子……”
路过的学生,似乎有司空见惯的,也有暗自发笑的。
“真佩服他几年如一日,始终这么热情……”她边说边笑,“以前在29楼,一进水房就听见他的大嗓门……楼道里的女生没有不熟悉他的。”
“确实引人注目。”
“我很喜欢这条街,虽然有些吵。”
最近,她不再吝惜自己的故事,我也习惯了静静聆听。
“有时候在校园里走,会突然恍惚起来,好像走到了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但来到这里,心里却很踏实,仿佛总能看见自己的生活、自己的影子。”
“或者我从没有下定决心了解这个城市,我抗拒着它,却又责怪它的疏离。”
风停了。地上斑驳的树影很像一张网,网眼幽幽地,与我对望着。
“我没去影院看过电影,没去电视塔看过夜景,没去新街口买过东西,也没去隆福寺吃过小吃……”
“我原以为自己并不在意,但现在想来,还是有些遗憾。”
她思绪辗转,我心情明灭。
“我们去看电影吧。”
“好啊。”她望着我,扬起嘴角。
春风再美也比不上你的笑,没见过你的人不会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