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雅雯对胡二魁的态度吃了一惊,上次还缩头缩脑的胡二魁,怎么忽然像换了个人。等听清是为朱世帮喊冤,林雅雯心里有了底,她平静地说:“他是不是好官,不是你们说了算,组织会有结论。”
“组织,组织是个啥?方的圆的,我看不着!”七十二向来是个油腔滑调的人,大约仗着有胡二魁撑腰,今天说话的口气格外硬,边说话边做出一个比划的动作,边上的人被他逗笑了,爆出一片哄笑声。林雅雯心里不高兴,但她努力忍着,这个时候是万万不能发火的。在群众中间发火,是最最愚蠢的一种工作作风。除非这火你必须发,不发就有可能控制不住局势。能忍的时候,忍是上策。
“还说组织哩,就是你,成心跟朱书记过不去,说,凭啥撤了他?”刘骆驼本来是个很老实的人,这一天,他的表现也颇为突出,拿着一根红柳条,指住林雅雯,满脸恶意地质问。
林雅雯望了一眼黑瘦的刘骆驼,没吭声,七十二和刘骆驼一说话,她就清楚,这是提前合计好的,胡二魁想拿这两个人激怒她,只有激怒了她,其他群众才好起哄。群众一起哄,胡二魁的目的就达到了。村支书们的想法,看似复杂,其实,却很简单。毕竟,他们都是些本分老实的庄稼汉。
你想激怒我,我偏不怒!林雅雯冷冷地将目光转向胡二魁:“让你的人走开,今天不是谈论这事的时候。”
“走不走开由不了我,我已不是支书了。”胡二魁怪腔怪调地说道。
“什么?”林雅雯暗自一惊,不明白胡二魁这话的意思。
“你撤了朱书记,胡支书也不想干了,他辞职了!”七十二扯上嗓子道。
“不光胡支书一个,乡上一半支书辞职了,这下你满意了吧?”刘骆驼的声音更高。
“胡闹!”这下轮到林雅雯发急了,她的确没想到,处理朱世帮,会引来这么多连锁反应,“王树林呢,叫你们王乡长来。”见众人围堵着车,一时半会走不开,林雅雯冲七十二说。
“我管他王乡长还是马乡长,我们就认朱书记,今天把丑话说前头,真的敢撤掉朱书记,你就别想打这沙窝里回去。”
“对,把话说清楚,朱书记做下啥错事了,县上凭啥要撤他?”人群又跟着吵起来,叫嚷声响成一片。组织部许副部长一看阵势,就急着跟乡上打电话,偏巧这儿信号又不好,她能听到对方的喂喂声,对方却听不到她说话。
林雅雯心想,今天这场面,急也是闲的,一下两下不可能对付得了,村民们明显是有备而来,莫不如趁此机会,跟村民们多磨一阵,说不定还能磨出点什么来。她索性走到路边,不慌不忙地找一块石头坐下,望住胡二魁。
胡二魁脸上,挂着一层得意,他的确已向乡党委打了口头报告,说不干了,这号冤大头,没当头,不如安安分分当个农民,种自己的地,养活自家老婆,那些树,谁爱砍砍去,关他屁事!他一打报告,胡杨乡五个村的支部书记跟着也打报告,等于是向乡党委示威。
林雅雯尽管还不知道详细情况,但从胡二魁脸上,她看出一股子不祥。这朱世帮在胡杨,真成了一棵树啊,根深叶茂,这树一动,下面的枝枝叶叶就全动了。
正想着,乡长王树林慌慌张张跑来,边跑边骂道:“胡老二,你个混蛋,敢拦县长的车,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胡二魁窃窃一笑,冲七十二挤了个眼神。七十二猛地跑过去,拦在王树林面前。
“七十二,你个狼吃,想做啥?”
“不做啥,王乡长,不,王书记,你请回,今儿个,我们跟林县长说说,没你的事。”
“反了你了?让开!”王树林猛喝一声,吓得七十二往后一趔,王树林紧忙奔过来:“林县长,对不住啊,我刚到乡上,怎么着,他们没敢胡言乱语吧?”
林雅雯没接这个话题,见王树林满头大汗,问:“你从哪来?”
“还说哩,这帮没心没肺的,早不撂晚不撂,偏在这节骨眼上撂挑子。眼下庄稼要浇二轮水,人家的支书天天找水管处,他们倒好,跟我尥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