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决定

闪开,90后来了 作者:省登宇


比赛黑白,结果没有丝毫意外,冗南赢了。桑易不声不响地走出了画室,此后几天一直不见踪影。浅袭自从回来后似乎习惯了倚在门侧,每天只是仰望天空,一直穿在身上的白衣黑裙已洗出了皱褶。

冗南走的那天,天空一片高远,大麦村还没有脱离霉湿的天气。行李不多,他只简单地装了些东西在军绿色的包里。村里很多人前来鼓励,他都一一谢过。浅袭陪冗南走到站台,没有什么话说,对视了良久只好挥手再见。

火车一声长鸣,女孩的身影被湮没在熙攘的人群里,冗南心中空了一下,想起那年她离开时夕阳下的背影,一样的单薄瘦弱,一样的故作坚强。那年的离开是她的选择,他没有给她保护,也没有给她留下的理由,只是眼睁睁地任她奔走异乡。她是一个需要安全感的女孩,她是需要他的浅袭。而这次的分离是自己能够选择的,也许一旦离开从此的未来都会不同,可是,会发生什么呢,不知道的。但有什么比给她安全感更重要呢?闭上眼,阳光、笑容、荷花的香气、上扬的嘴角……从小到大一幕幕温馨快乐的回忆,每一个,每一个里都住着这个精灵一样的女孩。没有,没有!他不能让她一直以来的等候再变为一个人的伤心落寞了,他这次要勇敢果断,他要回去保护他的小袭!

又是一声凄厉的长鸣,昭示着火车即将提速。突然一扇窗口一开纵身跃出一个身影,在地上打了几个滚没有了动静。冗南仰身躺在黄土地上咧嘴一笑,小袭,我回来了。

火车搭载着那个军绿色的书包一直向前方奔跑着,将鸣笛声向身后的天空中抛洒。晚霞红艳。

浅袭一个人默默地走出站台,眼前不禁潮湿朦胧。从前的东西,大概再也找不到了吧,比赛归来的冗南又该是什么样子了呢,不知道,也不敢去想。只是无话不谈毫无间隙的时光早已随着年龄的增长而渐渐被琐事所掩埋,冗南还是冗南,浅袭还是浅袭,可怎么就抓不住了呢?液体在瞳孔中变换成各种奇怪的图形,浅袭觉得自己忍不住要放声大哭了,她要跑开,她要逃离这里——“浅袭!”熟悉的声音梦一样地响起,身子颤了一下蓦地回过头去,泪水纷飞脱离眼眶。

是冗南,是冗南!

“小袭”,我愣愣地听着他喊我的名字,看着他一身泥土穿着被磨破的衣服向我跑过来又愣愣地站在那里。他举起双手又低低放下,他慢慢地一步步走到我面前,他说小袭我不会表达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但我知道我不能离开你不要离开你,他说和你在一起的每寸时光我都记得它们是我最幸福最珍贵的记忆,他说我知道你是一个孤单无助的孩子需要依靠而我愿意一直在你身边保护你,他说……

那些被极力从心底搜索出来的话语和他一脸的认真激动都强烈地轰击着我的大脑和心,我的头涨涨的,只是愣愣地看着他,眼眶红肿,泪水一直流呀流个不停。我的心底酸涩和幸福一起上涌,我终于无法控制号啕大哭起来,冗南的泪也掉个不停,他一把把我拥进怀里,我埋着头捶他的肩哽咽道你怎么不早说,怎么不早说……

他微笑着将我被泪浸湿贴在脸上的刘海撩起,他被泪划过的面容还带着一如既往的安静,这次还带着从前未有的释怀的幸福,晶莹的眼睛很迷人。我突然挣开他的怀抱上下打量着他说,你怎么弄成这样,跳火车了是不是,为什么要这样做……

他狠狠地吻住了我。

“因为我爱你。我爱小袭。”

我想那刻我一定笑得比任何人都要好看。

我和冗南回去的当天晚上得知桑易死了,卧轨身亡,就是冗南本身要搭乘的那班火车从他的身体上轧了过去,我仿佛听见了他的骨骼被轧过碎裂的声音。那一刻我是那样愕然、恐慌、不知所措,满怀负疚的歉意。可是,这份负罪感不会有人来原谅了。

曾经有一个寂静的午后,一个叫做冗南的男孩给一个叫做浅袭的女孩画素描头像,他告诉她他并不是不愿意送给她她想要的色彩作品,只是所有的所有,包括师父给他单独开画室,包括他不以色彩作品示人都只是因为,他是色盲。

于是这个女孩为了她喜欢的男孩能够顺利地去参加比赛,为了他能够不参加他无能为力的色彩考试,她为她做师父的父亲出了抓阄的办法又把两个阄上面都写上了“黑白”两个大字。

谁知,谁知……

“我死的时候伤口不痛,只有心隐隐地痛,流了一地的不是血,是泪。”我梦见桑易他这样对我说。

停留

记忆里还是几年前一个阳光清澈的夏天,三个少年并肩坐在荷花池旁。从左向右是冗南、浅袭、桑易,从右向左是桑易、浅袭、冗南。阳光把三个人的影子拉到很长很长,就那样互相交错在一起,笑声一起传得很远很远,惊扰了整个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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