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关将至,裳问我,要不要一起回家过年。买不到卧铺,只能买硬座。我问裳你要不要买机票。裳说,不要了,一起坐还有伴。于是我们一起生生地坐了一个晚上。
姑姑和姑父都来接我。我也看到了裳的妈妈。
姑姑第二天下午神情严肃地找我说话,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休息了半天的我,连忙从床上坐起来,问:“姑,怎么了?”
“有件事情要跟你说,行吗?”
“你说吧。”我有一种不祥的感觉。
“在过冬的时候,你妈妈来找你了。你还在北京上班,我就没给你打电话。”
我的表情马上不自觉地冷起来:“她来找我干什么?”
“她说想带着弟弟来认你这个姐姐。”——我知道她再婚以后又生了个小男孩。
我咬紧了牙,问:“她为什么?”
和姑姑说话,我不能太放肆。我真正想说的是:她来干什么?!
“她说她得病了,怕将来那孩子没人照顾,所以想和你见面,希望你将来能照顾这个弟弟。”
血液沁凉。
从前,我曾经幻想过很多次,有一天妈妈会后悔从前所做的事,有一天会带着善意回来看我。哪怕就一次。
就像我们总会幻想,那些伤害过我们的人最后都会得到报应,都最终会来到自己面前悔过,并且坦承自己过得很不好。
可是呢?这一天终于来到了。却不是我想象的方式。
姑姑问我:“你愿意见她吗?”
我说:“不可能的事情。”
她重重地叹了口气。我看到她眼睛红了。这些事,让她想起了我爸爸,她的哥哥,还有我这个无依靠的小孩,由她尽职抚养大的孩子。
“想吃点什么?你在睡觉就一直没有喊你。”她转移了话题。
我随便说了点吃的,姑姑出去了。
我蒙住了被子。
我忘记了问,她得了什么病。
得什么病和我有关系吗?在她的世界里,我早就已经是个陌生人了。
在我没有人要的时候,她在哪里呢?现在她会考虑自己孩子的将来了……要我去照看……她的老公呢……这是一场梦吧。
在家的一周过得很快。裳的家我从来没去过。过年大家都要走亲戚,来来去去,我和她互相发了个春节短信。还好公司没有什么事情要我加班。
正月初几的时候,见了几个高中同学,有一个同学,已经从清华毕业去了麻省理工。其他的也从国内各个大学毕业了。大家聚了聚。聊聊近况。说我相貌和气质感觉总体保持没变。人瘦了,漂亮了。其实,从上大学后我都已经不胖了。
假期的最后两天,裳问我,有很多初中同学也在,今天聚会。问我要不要过去。其实我和初中同学的交情并不是那么深厚。可是看裳很开心的样子,我也不好拒绝。
去了以后,一看。有班主任的妹妹,现在在电力部门任职,家人找的关系。从帮裳他们改试卷,到现在,还能看到当初那个“乐于助人”的影子。有当时很调皮的S,去了深圳做房地产经纪,已经在深圳买了房子。变得黑黑瘦瘦,还是很能干的。他们俩初中毕业以后都是去了一个只要交学费就能上的中专。
还有晴,晴还是很漂亮,同时有点霸气。她已经是本地一所大学的音乐老师——不得不佩服她家人的活动能力。从高中直接弄到了大学,又从本科直接弄成了教师。
大家看到我,稍有吃惊,很快就聊上了。他们倒真的不难相处。上中学的时候,我怎么就没发现呢?也许是埋头学习忘记了,也许是当时觉得没心思和他们瞎混。而裳和他们还是热热烈烈的,似乎从来就没有分开过那么多年。
裳问我:“你还记得T吗?”
我说:“当然啊。”T是当年初三班上玩深沉的家伙。
裳说:“T在我读中专时,找我借了一百块钱,最后说没钱了,还了我一把他家的茶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