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眼角尚有泪痕,强作欢笑:“没……没事,多谢公子了。”自他身上挣扎而下,盈盈扶墙而立,似乎扭伤了足踝。那伙计心里大是怜惜,对上玄斜眼一看,甚是嫉妒。便在这时,楼上厢房门开了,一个白衣书生走了出来:“红梅,红梅?”
那红衣女子低声道:“我没事,自己摔倒了,不关……不关你的事……都是……都是我自己不好。”娇柔语声入得耳来,那伙计胸口热血沸腾,恨不得将那白衣书生卤成五香牛肉然后论斤贩卖。那白衣书生静了一静,淡淡一叹:“成婚以来,是我对不起你。”
“不不不,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只要你陪着我,什么都……什么都……可以。”红梅柔声道,“你打我也可以,骂我也可以,我都喜欢。”白衣书生皱起了眉:“我自不会打你骂你。”红梅眼圈微红,低声道:“我却宁愿你打我骂我,也胜过了……也胜过了……你不理我。”
正当那伙计越听越恼,正要恶向胆边生,暗忖夜里非将这白衣书生卤了不可之时,上玄听着那白衣书生的音调,越听越疑,那白衣书生自门口拾梯而下,一步一步往红梅身前走来,“我不会不理你。”上玄猛地看见一张雪白清俊的面容,全身一震,大叫一声:“你——”
那白衣书生骤然回头,上玄纵然胡须遮面,业已见了脸色惨白如死:“你——你——”
那白衣书生刹那间脸上也不见了半分血色,笔直站在上玄和红梅之前,仿佛化作了一尊石像。
——这红梅痴恋的“夫君”,薄情寡意的郎君,竟然就是上玄的妻子,这几年他漂泊江湖始终找寻不到的妻子容配天!
她怎么会娶了“妻子”,住到这偏僻的冬桃客栈中来?她明明是个女子,怎会娶了红梅?上玄心里惊愕异常,“配天你……你……”
那白衣书生僵了那么一僵,便即淡然:“在下姓容,名决,并非阁下所称之‘配天’,阁下认错人了。”红梅也是满脸惊讶,拦在容决身前:“他是我相公,我们……不认识你。”
上玄牢牢盯着那张雪白素净的脸,目不转睛地看“容决”拥着红梅上楼。那伙计悻悻然看着他:“客官,你不是要牛肉吗?下去吧,别在这里干瞪眼,丢人啊。”一句话未说完,乍然那客人一双冷眼电般扫了过来,心头打了一突,暗忖这客人也不好惹,还是早点溜了算了。
“刚才那人,是你的朋友?”红梅柔声问。
容决不答,却淡淡地问:“方才怎么会摔下去了?”
红梅俏脸微红:“你已经一天没有和我说话,我想……我想试试看你会不会心疼我。”她低声道,“如果有一天我死了的话,你会不会想我?会不会一辈子都……记得我?”
容决皱眉道:“胡说八道!你怎会死?”
红梅幽幽一叹:“怎么不会?是人,都要死的。”眼珠子一转,她嫣然一笑,“差点被你逃掉,刚才那人,是不是你朋友?”她伸手环住容决的脖子,在他耳边柔柔地吹气,“告诉我,好不好?”
容决微微一滞:“他……”
“他没认错人,你认得他的,不是吗?”红梅轻轻吻着容决雪白的颈项,姿态妩媚,“决……你有好多事……瞒着我。”
容决一手将她推开,淡淡地道:“你也有事瞒着我,不是吗?”
红梅双手将他牢牢抱住,与他发鬓厮磨,喃喃地道:“决,只要你天天和我说话,无论你有什么事瞒着我,我都不在乎……不管要我做什么,我都心甘情愿……”她伏在容决背上,呵了一口气,“我爱你。”
容决僵了一僵:“放开!”
红梅深吸一口气,将他放开,眼眶里泪珠盈然,却是要哭了。
“你……总之,是我对不起你。”容决目中显出黯然之色,“你……你……休息吧。”
红梅默默无言转入房中休息,容决默默立于门前,一心之乱,不下于千针万线,尚且是针针入血入肉,彻骨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