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斗旷日持久,清军与太平军都快耗得山穷水尽了,于是开始在当地打谷草。太平军此时得杨秀清约束,军纪十分严明,全不似后期李秀成兄弟在苏州四处抢掠。太平军宣称普通居民只要在门前悬挂竹编小环,表示接受拜上帝教,即可保一家平安。杨秀清推行的征集粮草手段是 “打先锋”,把永安当地的地主家产统统没收,缴归圣库,还幽默地留下“借票”,以示嘲弄。“打先锋”仅数日,已征集到足够一年的粮草,粮草多余,还分配不少给当地贫民。清军除江忠源军外则四下席卷,贫富一视同仁,全部洗劫一空,以新到潮勇抢掠最为凶猛,所谓“土匪如篦,潮勇如洗”。江忠源曾记载:“粤逆志在择肥而噬,下户穷檐搜求不暇……且或以时诈示仁义……买饭求浆,多给市直”(江忠源《条陈军务疏》),太平军只挑“肥”的下手,“下户穷檐”则放过,甚至买吃的还按市价付账。而清军则是“苦穷之家,亦鲜除免。于是民不怨贼,而反怨官兵矣”。
太平军在永安征集到大量粮草,直至突围尚未耗尽,只是缺盐、烟和火药硝石。天国教众里周天爵、乌兰泰般善奇思妙想的人也不少,想出不少古怪的法子。太平军把永安城原来存放官盐的仓库地板上的泥土过滤后水煮提取盐,刮旧墙皮熬煮提炼硝石,打磨鹅卵石当炮弹,最匪夷所思的是把马血、狗粪、烈酒放一起烧制硫黄。当然,比较便捷的还是直接向友谊深厚的清军东勇、潮勇购买,“东勇于战前以白盐、洋烟抛掷于贼,贼以白铤报之,点放空枪,不著铅子”,不少东勇因此发了家,生意越做越大,“烟焰中彼此往来,习以为常”,其他部队也眼红起来,于是早和洪秀全诸王相识的张钊部队,新来的虎勇、贵勇也开始走私军火给太平军。赛尚阿气得发了脑膜炎。
七八万大军压缩在一个小城市周围,瘟疫蔓延得很快,双方都缺乏士兵,于是纷纷出钱募兵。清军多招募村民从军,杨秀清则一意要招久经战阵的老兵,派细作潜出防线,摸进清军大营,拿出银子开出赏格募人当兵。一时间,潮勇纷纷进永安投太平军,赛尚阿只得将东勇、潮勇解散。
永安相持半年,清军最成功的动作就是策反了周锡能叛乱。周锡能是广西博白的拜上帝教头目,被封为军帅,杨秀清派他回乡招兵,他却与朱锡杰、朱八等投降了清军,投靠姚莹。姚莹派周锡能回永安,里应外合,助清军夺城。周锡能回城后诱引朱锡琨、黄文安投降,没有成功,但朱锡琨等人也没有及时上报。杨秀清心思细密,发现周锡能似有叛变的嫌疑,暗中派人查探,得知其通敌阴谋,于是召集全军,假借天父下凡,揭破其阴谋。周锡能以为计划周密,却被拆穿,一军皆惊,以为真是天父下凡示警,均收起谋反的念头。周锡能见此神迹,懊恼万分,在行刑时高呼:“众兄弟,今日真是天做事,各人要尽忠报国,不好学我周锡能反骨逆天”,朱锡琨也献身说法:“我朱锡琨实托天父权能,不然险被我血叔朱八所害矣。我血叔如此狠心,众兄弟要将他凌迟。”太平军内部“大义灭亲”,对血亲处以极刑的事例很多,到最后蔓延到高层,北王韦昌辉竟然因为其兄与杨秀清小妾之父争夺土地而把兄长五马分尸。
永安文斗,持续半载,毫无成效。赛尚阿督师不力,耗饷七百万两,甲兵十万,四万困于永安,六万陷入三合会泥潭,屡为士林所讥。不少好事书生题诗嘲笑,有“孤城在望无人近,半载甘作壁上观”,“未遇贼锋气先夺,纵抄民物转心雄”,“凭空楼阁由心造,依样葫芦任手栽。最惜帑金千万两,簿书虚冒一篇开”等句,字字如投枪、匕首,刺入首相赛尚阿潮湿的心。
赛尚阿为应对朝野的抨击,上奏咸丰,称太平军在永安遍布铁钉、蒺藜、梅花坑,难于进攻,“我兵难立脚”。咸丰也不是傻瓜,清军站不得的地方,太平军自然也站不得,批示说“我兵既难立脚,何以贼匪出拒时,仍复坦行无碍?”赛尚阿又称太平军深沟固垒,防线坚固,咸丰一下子就火了,打了两个月壕沟堡垒还完好无损,这赛尚阿根本就没有出力打仗。咸丰帝对向荣的善战,记忆犹新,传谕赛尚阿必倚向荣以大事,赛尚阿试探着让丁守存去邀向荣复出,几经调解,向荣“扶病视事”,将北军万人,恩威并用,整顿营伍,与乌兰泰南军合攻永安,永安数月沉寂,终于打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