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军后队被张国梁连番袭击,苦不堪言,决定集中最后数千人彻底打垮张国梁再行增援长沙。太平军在攸县丹陵桥设下埋伏,张国梁没到,经文岱率领清军千人先至,经文岱先已发现埋伏在田里的太平军,派参将德亮在松林里隐蔽,自率前队佯装中伏。太平军果然中计,两千余人从斜旁杀出,结果遭到德亮拦腰截断,首尾不得顾,情势危急,只得又派出预备队数千人加入混战。这时他们所期待的张国梁和常禄、王锦绣等人来了,张国梁的部队极其凶悍,擅用火器,先以喷筒、火罐袭击太平军,再冲入砍杀,太平军不能抵挡,阵亡数百人,退守谭家村。张国梁掘开河堤,放水淹谭家村,太平军无一生还。
七月初七日,永兴援军先头部队五千与曾水源会师城南。曾水源实力大增,决定发动突袭,一举歼灭蔡公墓一线防守的清军秦定三和江忠源。江忠源的兄弟江忠济从郴州一路尾追永兴来的太平军援军,此时也抵达长沙,通知江忠源做好恶战准备。清军集中兵力,迎头痛击曾水源。秦定三在仰天湖和偷袭的曾水源部遭遇,被曾水源以两倍优势杀败,江忠源率楚勇来援,被刺落马下,得兄弟拼死救回。江忠源性格极为刚烈,虽大腿受伤流血不止,仍坐轿指挥战斗,楚勇士气大振,将曾水源杀退,守住蔡公墓高地。
七月十四日,洪秀全、杨秀清到达长沙。洪秀全与负责长沙防务的同乡骆秉章隔城相望,双方感慨良多。洪秀全与骆秉章同是广东花县人,却各自走了两条极端不同的路。骆秉章今日所拥有的一切,正是过去洪秀全所企盼而未能如愿的。骆秉章1832年中进士,列第二甲第二十七名,是广东考生的头名。科举梦破灭的洪秀全失落、癫狂、异梦、游历、传教时,骆秉章官运亨通,平步青云;当洪秀全第一次在金田披起龙袍时,骆秉章被任命为长沙巡抚。在此后的许多年,骆秉章作为湘军的后台老板,将与同乡洪秀全持续战斗下去,直至太平天国灭亡。如果当初洪秀全科举得意,也许就是另一个骆秉章。而现在这对同乡却一个站在城上,一个站在城下,以一种异常深邃的目光相互凝视。美国人史景迁说,在长沙城的这场同乡的较量,实际上是两种意志的角力,一种浸渍着儒家传统道德的成功实践,另一种则坚信与天父上帝的心灵感应。
杨秀清、韦昌辉、石达开接手长沙太平军指挥,结束太平军胡打乱攻的局面。此时清军也有左宗棠、江忠源、张国梁、向荣等将才坐镇。长沙围城战,从闹剧式的械斗,变成名将对决的惨烈搏杀。
长沙围城太平军,张德坚记为十万,恐怕言过其实。按李秀成自述,太平军攻长沙前总共招得五六万人,江忠源则说萧朝贵带来的战士不过数千,杨秀清可用士兵不过万余人。由此可以推断太平军号称十万,实则五万上下,能战士卒不到两万。清军的数量也约与此相当,虽然有的书记载清军有二十万外,十万,或者五万的,但清军与太平天国交战以来,尚未有任何一战动员超过四万人,何况清军此时多数部队尚分散在长沙附近战场。历史学家郦纯对此作出翔实的考据,认为清军数量也不过两三万之间,合计当地团练也不超过五万人(详细考据见郦纯《太平天国军事史概述》)。
由杨秀清、韦昌辉、石达开统率能征惯战的早期太平军与左宗棠、江忠源、张国梁搏杀,太平军湘南精锐对决数量相当的清军王牌楚勇、捷勇。长沙围城战后期,成为太平天国战争史上最为惊心动魄的三场大战之一(其余两场为陈玉成安庆血战曾国荃、鲍超,石达开与左宗棠、李续宜宝庆会战)
杨、韦、石经过研究磋商,提出四条很高明的战术:以土营士兵数千人,隐蔽在魁星楼、金鸡桥一带民房内开凿地道,作为主要攻城手段;在清军两万人仍滞留郴州等地的情况下,杨秀清、韦昌辉指挥太平军主力围城打援,力图吃掉驻扎城外的清军;按照杨秀清一贯的战术,在长沙城外修筑土城、挖掘壕沟,构筑防御阵地,以围困清军;石达开强渡湘江,打通交通、粮道,开辟外围战场以分敌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