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曾荫权 第一章

杨澜访谈录2008-1 作者:杨澜


杨澜:我觉得在香港回归十周年的时候,人们很自然地会联想到 1997 年的7 月1 号,我们也不妨回到那一天,还记得那一天您 是怎么度过的吗?

曾荫权:那天是非常忙的,还有又下雨,天气不太好。心情是比较紧张一 点,很多新的面孔当天见到。香港殖民地已经一百多年了,离开 母体那么久,现在是复返大家庭的时候,有一点紧张,应该是正 常的。

杨澜:宣誓的时候,心情怎么样?

曾荫权:很激动的,很激动的,这是回归母体,这是愿望很多年,准备工 作做了很多,有点兴奋,有多少紧张的,但是蛮好的。

杨澜:那天您去教堂了吗?

曾荫权:我每天都有去。

杨澜:每天都有去。所以那天也会特别有祷告吧。

曾荫权:当然心里有啊,最重要香港要顺利过渡,香港人要增强本身的 信心,对将来要继续地努力,当然这是我们祷告的目的,最主要 的目的。

在香港市民眼中,曾荫权最醒目的形象标志无疑是他的领结:在任何公 开场合亮相,他总是戴着蝴蝶型的领结,从不戴领带。按他自己的说法, 这是因为系领结速度快、效率高,而且不会使自己显得太矮。领结的英 文是bowtie,因此香港人私下总是亲切地称呼他"煲呔曾"。 对领结的偏爱使很多香港市民认为:曾荫权极具个性色彩、不像其他官 员那样沉闷,是一种开明的表现。

曾荫权:我摆在一起,四个架子,一个架子25 个,一共100 个。今天带一 个,明天这个,这是二个,但是呢,如果是我有重要的场合,我就 喜欢带比较鲜艳,红色绿色的东西。

杨澜:但是像1998 年在金融风暴中,要击退国际炒家的时候,你有没有特别选一个什么幸运的颜色?

曾荫权:战斗的颜色。

杨澜:什么颜色?

曾荫权:红色。

杨澜:红色,所以红色是喜庆的颜色,也是战斗的颜色,对您来说。

曾荫权:就是。

就在香港回归一年之后,曾荫权迎来他政治生涯中最惊心动魄的一次决斗。

1997年8 月,亚洲金融危机蔓延到香港,以索罗斯为代表的国际炒家 大量抛售港元,恒生指数一年中狂跌一万点。1998年8月,"金融大鳄" 再次发动大规模抛售港元行动,香港经济和当时执掌特区财政大权的 曾荫权的仕途都陷入危机。

杨澜:这十年以来,你遇到了很多的挑战,当然第一个最大的挑战就 是1998 年的金融风暴。再回想到当时的那几天,心里有什么样 的感慨?

曾荫权:很痛苦,很痛苦,第一我要克服的是,是不是当时的市场已经破坏 了,不会正常地运作这是最重要的,我感觉是的,可能不能做生意 了,能不能做生意了,还有香港最后的结果什么样我不清楚,可 能是很惨的。

香港一直奉行自由经济政策,不直接干预金融市场是历届政府恪守的 "金科玉律"。索罗斯由此认定,香港政府不会采取直接措施救市,并宣 称:"港府必败"。

最后关头,作为港府财政司司长的曾荫权决定动用外汇储备,入市对抗 金融炒家,并声明:愿承担一切责任。入市不久,学者、商界纷纷指责特 区政府破了先例,曾荫权更是众矢之的。

在与金融大鳄较量且输赢未卜的那些天,曾荫权几度失眠、几度落泪。

杨澜:你也说过当时决定要动用储备资金,入市干预的时候,你经过 了很激烈的思想的斗争,当然一个方面是有金融的风险在,另 一个方面就是对于您过去一直相信,政府积极不干预这样的一 种市场政策,是一种叛逆吗?

曾荫权:没有办法了,当时我感觉这是惟一的方法,

杨澜:但是当时的压力大到你会落泪吗?

曾荫权:当然有几天,当时我自己认为香港努力的基础,就在我的手中 输了怎么办,还有一个最重要最重要我们香港特区政府刚刚开 始,这个事情如果我做得不好影响一国两制,外国人对一国两 制的信心,还有中央对一国两制的信心,那么对我讲是很重要 的事情,从经济的原因,从政府的角度,不能够允许我们金融制 度垮台,这个不行的,所以一定要面对的事实,要不寻常的办法 来做了。

杨澜:您知道吗?在1999 年的时候,我采访过乔治?索罗斯。他当时为 自己的行为辩解说呢,他说他认为他是一只狼,他会把羊群里 比较弱的羊吃掉,这样羊群可以更好地发展。所以他是要为他 当时阻击东南亚一些国家的货币有这样的一个辩解。

曾荫权:但是我不知道谁是羊,可能他是羊,他弱是他,不是我们。他讲 的轻松,但是影响的是老百姓,千千万万的人,受苦的不少。这 个不是游戏,这个是关于整个亚洲区民生的问题。

经过两个星期的较量,国际炒家撤离香港市场,香港经济转危为安。 在这场"胜者为王,败者为寇"的金融大战中,曾荫权一战成名,将香港 经济带出谷底,在市民中的支持率迅速上升。可以说,是他强硬果断又 善于应变、内敛低调又敢于承担的行事风格,成就了这桩得民心之举; 而这种风格的养成,自然与这位"港产公务员"的传奇经历不无关 系-

- 警察的孩子早当家

曾荫权祖籍山东济宁,后来祖辈从山东迁至广东南海,祖父一代又定居 香港。1944年,曾荫权出生在香港一个普通警察家庭,兄妹6 人,家境 贫寒。作为长子,曾荫权不仅要多干家务,而且经常要接受父亲的"棍棒 教育"。

曾荫权:我的父亲对我的要求很严格的,当时不止是他,一般的香港居 民是一样的,我住的地方是宿舍,全部是警察,我父亲是警察, 所以全部每一家是警察的,警察小孩子就每天受打的。

杨澜:警察的孩子会受打吗?

曾荫权:警察有的是,一般是对自己的要求很高,但是也习惯了打起来,父母有责任应该做的事情。

杨澜:因为你是长子,所以挨打的机会比较多对不对?

曾荫权:他告诉我一点重要的建议,建议给一份工作做,一定要做得好。 做得满意,做到最后,不能中途放弃,中途放弃就不允许,我爸 爸是不允许的。所以对我的影响很深,反正我现在做事的习惯 是这样。

1964 年,20岁的曾荫权考取香港大学建筑系。而就在此时母亲积劳成 疾,年仅51岁就病逝了。看着年幼的弟妹,曾荫权决定放弃学业,帮助 父亲挣钱养家。

曾荫权:我妈妈是很聪明的,忘我地照顾我,所以理解我心理的情况。但 是呢,她很早地去世,这个对我影响也不少。我在这个家是老 大,责任很强,弟弟妹妹希望他们继续上大学,要做好做哥哥的 责任。

杨澜:所以那时候你决定也作出自我的牺牲,就明明考取大学,但是没有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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