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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黑与白(3)

电视(上下) 作者:庸人


那是1973年的一个下午,天气燥热,冯都有点困了。于是他抄起竖刀,一刀一刀地与炕头上的木板玩儿命。此时冯胜利一头闯了进来。

其实冯都是在磨练关刀(也叫戳刀)的投掷技巧。七十年代的男孩子耍关刀,女孩子扔羊拐,跳房子则是男女共有的游戏。北京的关刀风气颇盛,几乎人手一把刀。冯都惟恐在游戏中成为永恒的输家,便经常性地发奋图强,刻苦锻炼。所以他们家炕头的木板就成了冯都的蹂躏对象,投掷练习都是在木板上完成的。投掷戳刀必须又准又狠!每一刀下去必须要确定刀刃的方向,刀身还不能倒下。久而久之,炕头的木板子被冯都毁得不成样子了,到处都是翘起来的木刺。人坐上去稍不留神,屁股上和手掌上就会被扎上几下。

老妈向来是重男轻女的,对冯都的破坏行为一般采取不干涉的政策,假装看不见。除非有冯胜利在场。今天是活该冯都倒霉,老妈没发现丈夫的身影,所以也就忘了提醒他了。冯胜利一进屋,正好看见冯都又在胡作非为呢。他气得脸色紫青,抬手就是一巴掌:“你个小兔崽子,专门跟自个儿家的东西过不去呀你,有本事你把别人家祸害喽。”

冯都担心吃了眼前亏,一晃屁股就钻到里屋去了。冯胜利本能地想追进去,老妈不得不赶紧转移冯胜利的注意力,拉着他道:“你怎么回来啦?不是说今天晚上要夜战吗?”

冯胜利立刻把冯都的事忘了,沉着脸道:“夜战个屁!我们厂长让人家撸下去了,没管事的了。”

老妈奇怪地问:“你们厂长是转业的军队干部,怎么说撸就撸啊?”

“他说怪话,让人家给捅上面去了。完了,挺好的厂长,干到头了。”冯胜利大大地叹息了一声:“我们厂长那小子在朝鲜打了几年仗,可现在美帝的头子让咱们给请来啦。你说他能不生气吗?”

老妈惊奇地说:“叫你什么什么松的,可人家头年就来啦,你怎么才知道啊?当时你还去扫雪了呢。”

冯胜利不爱听这个事,没好气地说:“我们厂长的怪话也是前几个月说的,刚传到上头的耳朵里。他说:美帝是坏人,咱们请坏人来谈什么呀?旁人就说了:不是咱们请的,是什么什么松自己来的。厂长说:废话,你不请他能进来吗?一炮就给揍下来了。”冯胜利忽然觉得这事有点儿奇怪,他揪住老妈叫道:“美帝头子叫什么名字我都不知道,你怎么知道的?”

老妈指着里屋的房门说:“小都子说的。”

冯胜利马上把冯都从里屋拽了出来,一甩手便扔到了炕上:“说,你怎么知道的?听谁说的?”

冯都头上有四块疤瘌,其中有两块是冯胜利失手揍出来的。他恨这个老子也有点怕他,于是他赶紧指着后院道:“小战子说的。”

冯胜利不满地说:“他们家人凭什么知道这件事啊?这是人民群众的事。”

冯都也不清楚,拼命摇头。

冯胜利想不出其中原因,不一会儿又把肖家的事扔到九霄云外了,拉着老婆继续说:“要说这美国人也是吃饱了撑的,我听说,他们愣是把个大轮船弄到天上去了。”

老妈哈哈笑道:“小都子他爹,你没发烧吧?人家说轮船比楼还大呢,还能上了天?”

冯胜利小声道:“我也这么想的呀。可这事是我的两同事在传达室门口偷偷说的,我听见了。有一个还是党员呢,他老子是处级干部,人家是能看《大参考》的人。他们说这事是内部消息,内部消息一般都错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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