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理部的师傅看见这台电视,眼睛都直了。“我的天,这是爷爷辈儿的,快成古董了吧?”
肖从说:“差不多,得有十来年了。”
师傅摇头晃屁股,浑身洋溢着感慨。“这么大岁数的电视,我是头一回修呢。我要是博物馆的,我就把它收藏了。”
肖从笑着说:“又不是革命文物,谁能要啊。”
师傅诚惶诚恐地打开机器后盖,边看边啧啧称奇。“苏联的东西真足实!……我的天,这零件这么大呀!……这电视壳是整块木头扣出来的?这……”突然师傅瞪着肖从道:“你们家电视是不是从唐山搬回来的?”
肖从说:“没有啊,一直在北京。”
师傅说:“您自己看看,所有的螺丝都震松了,这里面的东西都快散架了。”
肖从立刻就恨上肖战了,这个小败家子。“毛病大吗?”
“修吧,零件倒是不用换,想换咱也没有。这就是力气活儿,您等着。”说着,师傅在肖从的帮助下拾掇起来。
这台苏联电视的分量太重了,零件也重得出奇,不一会儿,豆大的汗珠子就从二人脸上滚下来了。师傅大汗淋漓地干了两个钟头,电视果然大好了。肖从付了钱,然后千恩万谢与师傅联手把电视装上车,准备拉回家。
走在街上肖从有点发愁了,刚才搬电视的时候,他几乎动员了大杂院的所有劳力,除了冯胜利。过一会儿还要把玩意搬回屋去,估计还得花费不少气力,苏联人为什么要把机器造这么重呢?正走着,肖从见路边聚集了四五个人,大家围着个物件,似乎在商量什么。此时有人看见他了,于是叫道:“嘿,那不是大冯的邻居吗?”其他人点头应和着:“没错。”
肖从还没听明白呢,率先说话的人走到近前了。“您是冯胜利的邻居吧?”
肖从说:“是啊。”
这人大喜,高叫道:“那太好了,您帮个忙,把大冯拉回去。这小子喝多了。”
肖从的视线终于转移到地面上了,冯胜利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正大口大口地喘粗气呢。
肖从惊道:“他--他怎么了?嘴角还有血,不会是……”
同事们看出肖从有点紧张过度,立刻道:“您放心。没事,他就是把自己的舌头咬破了。没别的事,多喝了两口,找不着北了。”肖从从车上跳下来,走到冯胜利身边,伸手在他鼻子上试了试,还好,有气。周围人道:“您放心吧,刚才他还打人呢,现在就睡过去了。我们也喝酒了,累坏了,实在走不动了。你帮个忙把他拉回去,跟他们家人说一声。”
肖从惊奇地问:“怎么喝成这样了?”
周围人道:“我们倒想多喝点儿呢,轮不上我们啊。”说完,众人一哄而散,全没影了。
那天冯胜利获得了第二次抓阄的资格,但心里却把厂长的八辈祖宗都骂成了大鼻涕。他清楚,这三十多号人全让厂长给涮了,当然了谁也不能说人家没给你帮忙,带蓝点的纸团的确有猫腻,可离电视票还远着呢。如今食堂里还剩下三十多人,一瓶茅台酒总算是换来了公平竞争的机会。冯胜利心疼自家的祖传之物,眼珠子不断地向厂长发射流弹。而厂长就跟没这回事一样,神态坦然,面如桃花。他心情沮丧地四下看了几眼,只见所有参加第二次抓阄的同事都没闲着,他们在嘴角在同一个频道上抽动着。冯胜利看出来了,那是骂人的口型,估计被骂的对象一定是厂长。
第二轮抓阄开始了,冯胜利第五个出场。他走到票箱前一看,箱子里的纸团都是带蓝点的。他暗地里骂了几声娘,在箱子中胡乱抓了一把,爹死娘嫁人,听天由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