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胜利只得以商量的口吻说:“你妹的外汇券已经给我了,我有用。咱家要买彩电了,你没看咱家的电视已经不行啦?你看,五大爷他们家有彩电了,咱们家怎么着也得混个第二名吧?”
冯都知道,家里的电视已经有老化的趋势了,不管天线立得多高,照样雪花朦胧。可他依然不服气,嘟囔着说:“您换电视凭什么花我们的钱?”
冯胜利气急败坏地说:“头一笔钱你先给我用着,你大爷在咱们家吃在咱们家住,那不得用钱吗?你放心吧,你大爷是台湾人,我听说台湾人都是富翁,不会少给你的,你是他亲侄子。”
冯都不愿意和父亲闹僵了,只得把外汇券贡献出来。冯胜利也知道有点理亏,于是给了他二十块,算是补偿了。二人买了一大堆酒菜,高高兴兴地回家了。路上,冯都问父亲:跟着大爷的那个女人到底是谁?冯胜利说:看样子不大象你叔伯姐姐,估计应该是你大爷的秘书。冯都说:可我大爷是台湾人,他的秘书也应该是台湾人,但那女的是北京,我以前见过她。这一来冯胜利也糊涂了,那女人到底是哪路神仙呢?
二人回到家,大爷正给奶奶和老妈他们讲述自己在台湾的经历呢。奶奶说:“国民党把台湾糟蹋得不成样子了吧?”
大爷笑着说:“我们在台湾的生活还不错,蒋总统对我们这些老兵还算照顾,退休金是年年涨,每个月都会打到银行帐户上。”
奶奶和老妈都不大明白帐户的事,也就没再问下去。冯胜利却大着嗓门问:“蒋总统是谁呀?”
大爷说:“老蒋总统的儿子,经国总统。”
冯胜利一拍大腿:“那不是反动派吗?大哥,你说话一定要小心了,反动派就是反动派。”
大爷呵呵笑了两声,说道:“是不是反动派,谁说了也不算。反正他们一个也给我发三万国币的退休金,知足啦。”
后来大爷告诉他们,4块国币相当于一块人民币。奶奶和老妈都不自觉地吐了下舌头,天啊,大爷一个月就挣七八钱块呀!奶奶惭愧地低下了头。奶奶以前在生产队干过一些年,但转成居民后就没人搭理了,如今她每个月只在居委会拿五块钱的补助。老妈决定把这事让过去,笑着说:“大哥,您有几个孩子?”
大爷说:“没有,一个都没有,我一直说呀我是缺德了,我成绝户啦。可今天我看见我侄子别提多高兴了,有侄子就不算绝户。好啊!”
老妈惊奇地问:“嫂子呢?”
大爷使劲一拍大腿:“别提了,一提起这事我就伤心,你们没嫂子,我就没结婚。用咱们老家的话说,那是光棍一根炱。”
这一来奶奶不答应了,沉着脸道:“国民党可真不是个东西,难道还不让人结婚啦。”
此时冯都和冯胜利已经回来了,二人觉得有趣,便站在门口听。大爷叹息着说:“这事也不能怪他们,怪我自己。刚到台湾的时候本来是想结婚来着,可我和南方女人说不到一块儿去。后来蒋总统退守台湾,又把我发到马祖岛去了,那个地方连女人都没有,跟谁结婚?当年我们一心想着返攻大陆,要打回老家来。我和一个同乡都商量好了,将来一定要娶北平小姐。咱是北平人,娶了外地女人让家里人看不起呀。结果这左一耽误右一耽误,等我从部队上退下来我都四十五六了,谁还愿意跟咱呀?反正我也过独了,就这么着吧。”忽然他含情脉脉地看了身边的女郎一眼,马上补充道:“你们就放心吧,我现在还不到七十呢,身体也好。这个,这个北平小姐吗,现在已经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