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爷哼了一声:“差得太远了!大陆人吃喝住的质量还不如美国的一条狗呢。”冯都狠狠瞪了他一眼,这个崇洋媚外的大爷。大爷看出日的不满了,笑着说:“你是不是也想骂我是王八蛋?等你长大了,自己去看看,用自己的眼睛看。到时候如果大陆要是发展得好,估计就能和人家的狗比一比了。”
冯都气汩汩的不说话,大爷一脸微笑地盯着自己的侄子。此时冯胜利在里屋喊了几嗓子,二人决定先睡觉,有什么话明天再辩论。
就在当天晚上冯家出了大事,奶奶睡下后,就再也没有起来。
在所有人的印象中,奶奶是少有的寿终正寝。头天晚上她和自己的孙子、大儿子聊到十点多才上床躺下,笑容就一直没有离开她的嘴角。大爷亲手把老太太扶进里屋,出来后还向冯胜利感慨呢:“没想到,咱妈的身体还真硬朗啊!”冯胜利认为母亲身体硬朗有自己的功劳,笑道:“二十多年了,咱妈连感冒都没得过。”
然后老太太这一觉睡去便再也没有醒过来,终年87岁。据说早上老妈进屋叫奶奶起床的时候,老太太的身体已经凉了但脸上依然带着笑容。
冯家突来横祸,最伤心的就数大爷了,他认为是自己把母亲给拖累死了。如果自己不回来,母亲兴许还能多活几年呢。于是他黑着心地要给老太太发的丧,虽然老太太一直跟着冯胜利生活。但按规矩大爷是长兄,丧事由了他说了算。
大爷不愧是当过兵的人,精力过人,钱也不少。他先是宣布在家里停尸七天,大请宾客,可着胡同的搭起了大棚,光炉灶就砌了七座。当然所有费用都是大爷出的,丧事期间大爷还亲手制作了纸幡,弄来了陶罐,谁也不知他从哪个旮旯里请来几个垂死的老头,吹吹打打的号称是文场。第三天头上,他自己抗着幡,让冯胜利抱着陶罐,要大吹大擂地在大街上转悠上两个小时,号称是发送老太太,庆祝老喜丧。冯胜利看明白了,大哥的做派全是老年间的规矩,他也没想别的,反正大哥让怎么干他就怎么干。
于是在北京城灭绝了二十年的稀罕景物又出现了,发丧那天的下午,大爷带着全家人,抗着幡,捧着罐,洒着纸钱,放着鞭炮,庆祝奶奶的老喜丧。这一下子街上的热闹就大了,全胡同的人都出来了。岁数大的看上几眼,眼泪就下来了,年轻人全当看了西洋景。另外还有几个捧场的呢,五大爷就是其中一个。他在家门口支起了桌子,沏了一壶香茶。大爷老远就看见了,当下就要磕头,冯胜利赶紧拉住他。大爷急道:“人家摆茶桌了,咱们就得磕丧头。”冯胜利担心哥哥的身体,只得自己给五大爷磕头,五大爷也哭得什么是的。大爷是真能折腾啊,他走了一趟还不算完,非要来来回回的走上三趟。走到最后一趟的时候,冯都在人群中看到了一只牛眼睛,他知道,那是摄象机。
其实大爷也看见了,他根本没往心里去,事后他还在冯胜利面前发牢骚呢:“大陆的人这是怎么了?不过是一般的丧事,电视台的人怎么也来凑热闹啊?”冯胜利说:“他们是觉着新鲜,咱们北京城有些年没人这么折腾过了。”大爷惊奇地说:“难道这么多年北京城就没死过人吗?”冯胜利说:“死啊,怎么能不死呢?”大爷说:“死了人就得办丧事啊,怎么连做人的规矩都没了。”冯胜利歪着脑袋想了想,对呀,死了人当然应该办丧事了,可已经二三十年了,怎么就没有人想过这挡子事呢?忽然他想起来满街飘洒的白纸花,谁说没人办丧事啊?皇上死了都没这么折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