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到周末我就抓紧机会大显身手,把企图要帮忙的老婆推出厨房:“你歇着,这里面油烟呛,有我在,谁都别下厨房,特别是你,我是永远不会让你下厨房的。”听了这话,老太太高兴得眉开眼笑,因为连她都没舍得让我老婆下过厨房,我又怎么敢劳动得起呢?!我还让老婆提前把她们家燃气灶的电池换成废电池,她还真听话,傻呼呼地三下两下就把她们家的燃气灶弄得打不着火了,等她妈要做饭的时候才发现出了问题,我掏出预先准备好的新电池,三下五除二就“妙手回春”了,帮忙帮到底,我还自告奋勇地做了一顿饭,吃完了一桌饭菜,我抢先收拾碗筷:“阿姨,以后咱家的碗我来洗,我从十岁就开始洗碗了。”洗碗的时候,我听见二老在外面小声议论:“不简单不简单,居然能干这么多活!”“这么能干的孩子,闺女不嫁他嫁谁!”我窃喜:我已经成了这家的“准女婿”了。在接下来的半年里,我反复用此计,不断学习完善,成了她们家离不开的“救火队员”。
秋天万物成熟的收获季节里,我带上我的准老婆喜气洋洋地到我家参拜我爸妈。我妈照例端着一副不远不近,不冷不热,不咸不淡的架势,一番客套话后,她用上海话叽哩咕噜地对着我爸吹毛求疵:“好象没有第一次见面时看起来高,眼睛也没有那时候大……”我妈平时挺讲究文明礼貌的,可怎么就不知道当着客人的面评论别人是最不礼貌的,而且还是用别人听不懂的上海方言。更加让我奇怪的是,他们素昧平生,从来没有见过面,怎么会有“第一次见面”的印象,莫非这次不是第一次见面?于是我用眼神打问我妈,她借故站起身,居高临下地斜眼看看悠悠,转到她身后,捂着嘴照例用上海话冲我悄悄耳语:“侬俩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和你爸偷偷跟在你后面,远远地见过她一面,看起来样子还蛮乖巧的,我们就放心了。”我一听就对着我妈一通龇牙咧嘴表示抗议。我妈和我爸是文革前最后一批大学毕业生,毕业后直接分配到北京的国家级科研单位,又仗着上海人的出身,先天的地域优势加上后天的吉星高照,让她骨子里具有无法磨灭的优越感,表面上看一团和气,谦谦君子,实际上疑心重,眼光高,自己身高还不到160公分,反倒挑剔起高她大半头的悠悠了,我妈那胎里带的高傲,导致她总觉得比普通人都高明,一般人很难入得了她的法眼。我那随和的好脾气就是她一手调教出来的,因为一旦适应了她的高标准严要求后,在一般人眼里算不得完人,也能算个差不离了,不过遗憾的是,至今我也没能达到她的满意,她永远能在我身上挑出101个毛病。倒是难得能从她嘴里能听出一句“蛮乖巧”,这三个字已经十分不易了。
我爸和所有上了岁数的北京老头一样,见了年轻漂亮的女孩就忍不住想凑过去多聊两句,他和悠悠一样,都是不健谈的闷葫芦,只是一个劲地让悠悠吃他刚从“稻香村”买回来的各式点心,年糕来表达自己的热情待客之道,他一向觉得只要是自己爱吃的别人一定也爱吃,悠悠也不敢推辞不吃,就左一口驴打滚,右一口黄油蛋糕地往嘴里塞,来不及喝口水就拼命往肚子里咽,刚吃了两三口就噎得直翻白眼儿,一个接一个地打嗝。我气不打一处来地抢白我爸:“哪有你这样招待客人的?她又不是只鸭子,经得住你这么填呀!”我爸被我这么一说,有点臊眉瘩眼的不知所措,我妈立刻不干了,厉声责问我:“怎么跟你爸说话呢?”一边又端过来一杯水放在我老婆面前,阴阳怪气道:“来,来,来——不要着急,让客人先喝口水,坐下来慢慢吃。”我看祥和气氛已经被破坏了,再坐下去不知道又要生出什么意想不到的不和谐音,就找了个借口送悠悠回家了。一路上,我一个劲地在她面前表示,我爸妈对她非常满意,希望她不要为刚才的一些微不足道的细枝末节担忧。她傻呼呼地好象根本没觉出刚才我妈说话有什么不妥,她觉得我父母挺好相处的,尤其是我妈,“心很细,挺会关心晚辈的。”还责怪我不该当众用那种态度对待长辈,尤其让她日后难做人。我忧心忡忡地望着这个涉世不深的傻瓜,欲说无语地闭上了嘴,在心中祈祷,小丫头先别高兴太早,千万不要小看我妈呀,要知道,她可是从“与天斗与人斗其乐无穷”的年代混过来的“老江湖”了,不说这些,就冲她地地道道的上海女人出身,随便比划个一招一势也够你一呛的,一个20出头的小姑娘跟她比起来,俩字——忒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