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局长插话说:“高乡长这话说起来容易,可做起来难啊。发展茶叶,一时不能见效。特别是对财政的贡献小。难哪!”
杜光辉听着时局长的话,觉得这时局长不经意的一声叹息,真正地道出了山区发展的一个症结问题。山区发展与财政收入的问题,农民增收与干部政绩的问题。这些问题都不是小问题,个个都是大问题。这些大问题,如果一研究起来,十年八年也说不清。一旦说不清,窝儿山的开发,就只能是区划之中的了。
路越来越陡,有些地段人必须拉着路旁的树藤,才能往上行走。高玉一直走在前面,她长期工作在山里,对这样的路,习惯了。只是杜光辉,虽然早晨出门时,他特地换了双运动鞋,但是,这山路的狭窄和雪后的滑溜,是他不曾预料到的。好在小王时不时地拉上一把,有时候高玉也回头牵一把。走了一个多小时,终于看见了从山峦间升腾起来的蓝色的炊烟了。高玉说:“到了。杜书记累了吧?”
杜光辉笑笑,说:“还好。不过,这路也真的……”
时局长和小王都在不断地喘气,特别是时局长,毕竟是年龄大了些,一张脸喘得通红。高玉笑道:“时局长看来也是缺乏锻炼,以后干脆就到这窝儿山来。几次一走,身体立马变好。哪还像这么喘气?”
“也是,也是。再过两年,退到二线时,我可真的过来啊。不知道你高乡长要不要?”
“要,一定要!”
小王突然哈哈一笑,说:“时局长这是在打高乡长的主意了。你难道不知道高乡长至今名花无主?”
“哈哈,反正她说要了。你就别管了。”时局长说着,杜光辉却扭头看了眼高玉。高玉虽然看起来还年轻,但至少也有三十好几了,怎么还是名花无主?是看不上别人?还是没有合适的?或者……杜光辉没有来得及多想,高玉已经在前面往山冲里走了。
炊烟越来越近,蓝色的炊烟让杜光辉想起了自己的老家。那是北方大平原,炊烟升起,一片宁静。小时候,杜光辉就喜欢看着炊烟发愣。他总是想:那炊烟到底升到了哪里了呢?是到了天上?还是到了别的什么星球?老人们说炊烟最近还回到了土里。这杜光辉就不懂了。炊烟明明白白是升到天上的,怎么能再回土里?难道它能弯曲地下来?找一个他看不见的地方,再钻入地下?
炊烟就是故乡,这是诗人的语言。杜光辉上大学时,第一次离开大平原,离开他看惯了的炊烟,他禁不住流泪了。父亲说:“娃啊,流什么泪啊?能走出去是好事。记着炊烟,就记着了自己的家。”到大学后,他热爱上了诗歌,他写的第一首诗歌,就叫《炊烟》。写完后,他读给同寝室的同学听,他们说:“太真实了,太真情了。好诗。”那诗后来毕业时还被一个同学重新写到了杜光辉的纪念册上。
这窝儿山的炊烟,也是蓝色的,不过因为山,这炊烟显得并不是太高。但杜光辉还是从炊烟里闻到了乡土的气息。那是从童年就开始湿润他的气息,那是他骨子里的气息,心灵里的气息……
又走了半个小时,一大片村庄呈现在了眼前。
高玉说:“杜书记,到了。”
下到村头,村里的干部们正在挨家挨户地检查雪情。这里前两天有几户人家的房子倒了,幸亏发现及时,没有造成人员伤亡。
村支书是个高个子的中年人,看起来也很体面。高玉介绍说:“这是县委杜书记,这是村里的黄支书。以前在部队,现在一边在山外做生意,一边干支书。”
杜光辉握了握黄支书的手,问:“既经商又当村干部,这……”
时局长在一旁说道:“现如今农村里当干部的人少了。全县这样两头兼着的,不在少数。山外都这样,何况山里?好在农村里事情也越来越少了。不然……”
“关键还是留不住人。这黄支书也是乡里做了很多工作,才同意当支书的。不过,这人还能干。窝儿山的每项工作,都还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