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情绪就是从这时开始变化的,我叫他们滚开,别挡着我。他们不滚开,反而更加来劲,男的把女人手上的刀接过去,在我面前挥舞着,放肆地说一些威胁我的话。我身上其实也是有把刀的,就是为了防备遇到这种情况。我心里很明白,虽然我的刀没有他的长,但我使唤得一定远远比他好。我也不怕他的铁匠出身,因为我从小就在习武,后来在部队上又练过擒拿格斗,像他这种蛮人根本不是我对手。我这么警告他,他听了哈哈大笑。我就在哈哈大笑时,从包里摸出刀,再次叫他们滚开。他们果真退开了一步,但没有彻底滚开,女的还又去摩托车上拔了一把更长的刀,跟男的一起威风凛凛地摆开架势,准备跟我大干一场。
是早上的第一班船,坐船的人本来就不多,这会儿看见这样子,都闪开了,腾出大半个船舱,让我们有足够的空间耍野。我女儿吓坏了,哭着叫着要拉我走开。这时候我要走开就好了,但就在这时,我又突然想到我父母的坟一定是他们捣毁的。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我心里就像着了火似的,浑身都是热得发烫的气力。我一把推开女儿,对他们大吼一声:
“不怕死的就来吧!”
他们真的来了,女人在先,男的在后,凶神恶煞朝我扑过来。但哪里是我的对手,女的转眼间已被我一脚踢出几米远,跟他们的摩托车一起轰然跌倒,男的也很快丢了刀,被我按倒在船板上,根本没有动弹的能力。但女人不甘心,迅速爬起身,又举刀对我扑上来。我没有问题,见势一个鲤鱼腾空,跳开了,避得远远的。问题是男的,他本来在我身子下,被我镇压着起不了身,这会儿——趁我松手之际——居然傻乎乎地一下坐起身来,正好被女人一刀刺中……天呐——就这种水平还跟我逞能!要是我,即使刀子刺到喉咙口了,要躲也躲得开的,要收也收得住,可这两个笨蛋,蛮子,一个不会躲闪,一个不会收刀。尤其是女的,刀子都已经见血了,我都在叫她收刀,可她还在一个劲地往里捅,把自己男人的胸膛当做是我的,捅了个狠心!
法庭是公正的,最终以间接过失杀人罪定刑,判了我十二年徒刑。对我不公的是我的命运,事后我才知道,那女人说得有鼻子有眼的东西(怎么把我两个哥哥找到,又怎么残忍地复仇等)完全是胡扯淡,目的无非就是想污辱我,激怒我。而我居然信以为真……啊,我真是太愚蠢了!想想看,我哥哥他们逃走时她才多大嘛,怎么可能从电视上认出他们来?别说她,就是我,这么多年了,也不能从电视上认出他们来。可我当时太冲动了,没有冷静地去想,去辨别。还有,我当时想的也不对,我父母的坟其实就是山洪冲垮的,跟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就是说,促使我当时情绪变化最终酿成恶果的两件事都不是事实。正因此,我感到非常后悔。更要我后悔的是,我竟然当着年幼的女儿的面,跟人拔刀斗殴,简直是白活了四十年!
想起这些,我常常觉得,如果法庭判我死刑,我也是可以接受的。
真的,我的一生基本上已经写定,总的说,我不觉得做人有什么意思。所以,我在监狱里并不感到痛苦,相反,想到多年后我将走出监狱,去面对做人必须面对的这个那个,我心里反倒挺烦恼的。
2007-3-30写完2008-3-10修改0第二种败第二种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