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手听到裙已获得去对岸放羊的自由,脸上不由露出几丝阴笑。他像感激一个士兵一样地拍拍裙的肩臂说:
“好,干得好,以后你就照着哥说的去做,我们一定会成功的。”
“你会把他杀了吗?”裙问哥哥。
“当然,我要把他们统统杀掉!”
“不,他是好人,他要我去读书,你不能杀他。”
“别胡说,他们都是大坏蛋,都该杀!”
杀手凶狠地望着北山,脸上吐露出鲜明的杀相。
裙望着满脸杀相的哥哥,欲言又止地低下头,她心里迷惘极了。
现在你们应该知道,裙其实是一只被哥哥利用的小羊羔。小羊羔被骗上了一条险恶的歧路上,她害怕极了,但又不能说,所以只能悲歌当哭。裙其实是哭唱她自己呢,不是越过界河的羊儿。
故事在不断地深入。
这是个充满爱情和凄楚的故事,你们从杀手利用裙插到对岸去的阴谋中,应该可以看出杀手放置的是一条又松又隐蔽的长线。这是一条扎进肉里因而钻心的痛的线。而排长编织的是一条爱的花带,扎在裙的头上,裙因而变得更漂亮。排长比杀手还把裙当做妹妹一样爱怜着,这是没办法的。
如今,裙经常赶着羊儿越过河来。她把羊儿用一根长长的麻绳拴在一棵周围全是八角刺的杉树上,然后就在茂密的树林间穿来钻去,钻来穿去。你们以为她这是在玩耍,因此你们总是说裙是个贪玩的孩子。其实,裙哪有心思玩呢。她忙都忙不过来呢。她在完成杀手交给她的任务呢。她是杀手恶毒伸出的一只手呢。
裙在树林间穿来钻去的时候,劲道十足的山风常常把她漂亮的白裙子掀得老高老高,展开得像一对翅膀。那时候,你看裙就像一只翩翩起舞的白蝴蝶。白蝴蝶人人都喜欢。北山上哨所里的士兵们都喜欢裙,他们常常站在瞭望架上,海着嗓门叫喊:
“裙,唱首歌,我们喜欢听你唱歌。”
裙望一望天上浮来浮去的白云,唱起来:
啥格花开节节高
啥格花开像腰刀
啥格花开青草里
啥格花开南河梢
芝麻花开节节高
蚕豆花开像腰刀
荠蕃花开青草里
萝卜花开南河梢
歌声嘹亮清脆,好像一股甘美的泉水,恋恋地回荡在北山上,滋润了排长和战友们的心田。战士们听了歌,都相信裙是个真正的牧羊女。因为,只有牧羊女才能唱出如此甜美的山歌。
所以,有一天,当裙像幽灵一般地出现在山顶哨所门口时,哨兵并没有赶她走,而是大声地把排长喊了出来。排长见了裙,又高兴又意外:
“裙,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太阳快把我晒干了,我要喝水。”裙可怜兮兮地说。
排长犹豫地看着裙。他不知道该让她进来,还是不。几位正在擦枪的士兵此时都屏声息气的,静静地凝视着他们的首长——排长,目光里射出了比睫毛还多的问号。
骄阳似火。裙汗流满面地独立在铁丝网外的台阶上,显得孤苦伶仃,她的双眸含蓄着晨露一般饱满的泪珠,晶莹透亮,光芒四射。排长犹豫再三,终于朝哨兵挥手说:
“让她进来吧。”
就这样,裙又一次击溃了排长应有的意志和警惕。
河流与岸,是一对无情的情人。你是你的岸,也是你的河流,心,拍打着冷硬比铁的岸,一当心花怒放,岸便溃于一篑,河流便泛滥在如花如焰的原野。
自那个骄阳似火的下午以后,裙经常跑到森严的哨所来玩耍。你们知道裙不是个纯粹的牧羊女,她到哨所里来不仅仅是为喝水或者玩乐。她重任在肩呢。俗话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裙到哨所来是为得虎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