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自强笑道：“打死也不信！”

五花肉也笑道：“三儿啊，你太小看你舅舅们了。不错，他们是爱面子，爱占便宜，可是看到我被欺负了，他们面子上挂得住吗？人家一说武正木的亲妹子被人欺负……你想你二舅那么爱面子的人能受得了吗？还有，我每年送那么多礼给他们，虽说是亲兄妹，但是吃人家嘴软，拿人家手短……倒是你大哥，嘿嘿，我亲生的反倒我看走了眼啊！”

提到猪脑壳，母子俩都黯然神伤。

晚上，朱自强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在之前的生活中，学习占据了他大部分时间。自从猪大肠死后，家里的顶梁柱倒了，猪脑壳翻脸无情，猪肝伤人逃跑，而一直以为没什么本事的母亲果断地站了出来。现在朱自强才明白，母亲才是这个家的真正顶梁柱！

今天发生的事让朱自强开始思索人性和人心。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五花肉那几刀把这个道理诠释得再明白不过，还有之后所表现出来的狡猾，这与朱自强心中形成的观念发生了剧烈冲突。看来，真正的学习这才刚刚开始啊。

第二天，歪脖子说服了另两家，在石梯上用砖封了道铁门，三家各拿一把钥匙，用意很明显，杜绝他们家吃水！

五花肉一直在冷笑，一言不发就出去了，等门封完五花肉才回来。看到朱自强一个人在家，她用扁担挑着两只桶就要出门，朱自强急忙拦着母亲：“妈，你要到哪儿去挑水？”

五花肉苦笑道：“对面巷子里，商业局在那儿弄了个鱼池，我跟人说好了，每个月两块钱的水费，到那儿去挑水。”

朱自强一把按住扁担：“我去！”

五花肉指着他的肩头道：“你肩头要休息几天，没事的，你老妈从小就到河里挑水，这点困难我还没放在眼里。”

朱自强坚决摇头道：“我马上就十五岁了，妈，你那会儿才几岁，给我吧！”说完就接过担子水桶。五花肉心里一阵阵抽紧，眼眶发热，扭过头道：“你慢点儿……”

朱自强打小就知道母亲的性子，她基本上不会当着自己的孩子流泪。

再次挑上水桶走出家门，这回朱自强再没有觉得不好意思。一切都才刚刚开始！

朱自强俯在鱼池边，等水桶的水接满，使劲提出来，调整了几下水桶的高度，免得待会儿把桶给撞破了。半蹲下身子，肩头刚一承力，朱自强脸都痛白了！使劲咬牙，嘿的一声挺直了腰，担着水甩开步子走人。

努力地掌握着平衡，肩头已经痛麻木了，朱自强自嘲地想：劳动人民是伟大的，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桶里的水开始还晃荡得厉害，临近家门的时候，只是微微地泛着涟漪。差不多四百米的路程，朱自强到家时，背心已被汗水浸透。

五花肉看看儿子，一句话没说，让朱自强把水倒在缸里：“你去把今天的米浆打了。”

朱自强一言不发，接过一块钱装在裤袋里，把米分匀在两只桶中担起来就走。这米被泡涨了，三十斤可就有六十斤啊。五花肉看着儿子的背影，泪眼蒙眬，嘴唇打着颤，久久地站在屋里发呆。

朱自强万万没想到，刚一到街上就碰到了李碧叶，这位同窗三年的小美女现在已经出落得如花似玉，跟杨玉烟一起被评为功勋县一中的绝代双娇！李碧叶看到挑着水桶的朱自强时，嘴巴张得很大，眼睛瞪得也很大，朱自强感觉到自己的脸很烫，很烫………

“班长……”

朱自强张张嘴，可是一个字都不会说，就这么看着李碧叶，而李碧叶那双大眼睛里的吃惊和意外已经转变成了怜悯与同情。朱自强突然扭头就走，从李碧叶身边走过时，朱自强明显觉得有什么东西在破碎，无声地破碎，心里的感觉就像麻木的肩头。

李碧叶追了两步：“班长！朱自强！你给我站住！”

朱自强反而加快了脚步。李碧叶张张嘴，看着那瘦长的略显稚嫩的背影，泪水夺眶而出，一手紧紧地捂着嘴。她完全不相信一向意气风发、学习顶尖、英俊不凡的朱自强，竟然像个小贩一样挑着桶走街过户。追求她的人很多，从初二开始，那些以学友为称呼的情书就没断过，可是从初中报名的那天，那个留着小平头、满脸可爱笑容的男孩就占据了她的心。三年啊！三年来，跟朱自强隔着一条过道，上课时偷看他专注的神情，那挺直的鼻子，带有贵族气质的自信嘴角，还有挑飞的双眉，看着他慢慢地长高，举手投足间跟自己想象的白马王子越来越像，好不容易初中毕业了，可以离家求学，机会也来了！李碧叶报考的是中专财校，录取通知书已经收到，她知道朱自强铁定了考市一中，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少女最纯洁的爱情就可以得到释放，完全地释放，毫无保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