获知要协助清剿,云登假装皱起眉头来回踱步,做出十分为难的样子,考虑片刻,他笑笑对张少奎说:“老弟啊,大林虽说是我的辖地,自从七世达赖喇嘛驻过那里之后,我们就不再过问那里的事务了,虽然皇帝的弟弟果亲王允礼奉使护送达赖喇嘛从那里返回西藏。”云登话说至此,一股埋葬在心里深处的隐痛再次复发,家史上最铭心刻骨的记忆仍然滴着血。自己的祖宗就是为了康定,为了这个令五世达赖喇嘛和控制西藏的蒙古汗王垂涎的茶市丢掉性命的。如果不是朝廷出兵平定发生的“西炉之乱”,帮助自己的祖宗恢复在康定的权力的话,这个家族早已灰飞烟灭了。几百年来,自己的家族就是这样身处在中央王朝和西藏地方政府凝视的夹缝里,苦有几多?乐有几多?真是“如鱼饮水,冷暖自知”。
对云登游刃有余的推辞,张少奎显得耐心极致。他在康巴待了八年时间,经验告诉他,康巴地广人稀,一个地方出事,光在路途上所耗费的精力就让人吃不了兜着走,如果不与各地的土司、头人、寺庙上层搞好关系,可以说做任何一件事,都是寸步难行,离开了这帮地头蛇的帮助,再强的龙都会变成一条虫。八年的戍边甘苦使这位最初的武夫变成了游刃有余的智者,用他自嘲的话就是:自己身处康巴就是官府喂的一条狗,你不咬,主人骂你不中用;你咬了,主人还是骂你,说你咬到熟人了。这个尺度如何掌握?处在多民族杂居的地方,八年的经历让他得出戍边的生存之道就是不求有功,但千万不要有过,弄不好解甲归田不说,恐怕脑袋还得搬家。虽然朝廷命令要执行,但还得看看这些土皇帝的脸色。他语气平和地用征求性的语言来试探土司的态度,“这件事来得太突然,上面又催得紧,大人,你看……”
“既然上面催得紧,事不宜迟,我派管理军事的涅巴聪真与你同去,尽量做到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如果对方态度强硬且不听劝说,再动武也不迟;如果对方愿意和解,按大清刑律严惩肇事者就是了。总之我认为,看事态发展再来行事才是上策。”云登的一番话,让张少奎是哑巴吃汤圆心里有了数,他心中暗喜,心想,“以夷制夷”才是上策中的上策。在云登土司那里领到“药方”后,他佯装公务繁忙起身向云登告辞。
张少奎走后,愤怒的血液从心脏涌入云登的脑际,他只觉得自己晕晕乎乎地在咒骂,“这些贪财的满人、汉人,就知道金子金子,拿我当枪使,总有一天菩萨会惩罚这些贪财鬼的。”他头晕脑胀地在客厅来回踱步,从自己的角度和立场考虑着这件事。
这时,呷玛涅巴兴致匆匆地来到客厅,“老爷,格勒仁波切来了。”
“是吗,快快快。”云登迅速将愤怒和沮丧揣在心里,“快叫家里所有的人欢迎仁波切。”
“全家人早已等候在院子里,就等您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