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果真动粗了?!”云登不安地听完聪真的禀报后反问。
聪真十分肯定地点点头,他目击了前去进剿的清军的凶悍,行动之坚决没有丝毫的商量余地,随后,这支进剿的清军又火速赶往巴当平定“洪全事件”。
“看来朝廷要大开杀戒了。”云登从这支杀气腾腾的军队里闻出了刺鼻的火药味,一股股浓烈的血腥味再一次弥漫在他的伟大梦想周围,和平像一个真实的影子被战火的硝烟阻隔,“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呀。”云登皱起眉头望了望窗外下着的霏霏细雨,手里数落着的佛珠时快时慢地轮回着。此时,他的心情同冰凉的雨水“绞”在一起,“哼!这群自以为是的井底之蛙们在动刀之前也不转动脑筋想一想,洪全是什么人?法国神父是什么人?”
聪真涅巴还以为云登土司在问他,他皱了皱眉头下意识地将食指衔在嘴里作思考状。
云登却自问自答说:“洪全是大清国亲王的郡马啊!是奉命去拉萨的驻藏大臣,是金枝玉叶、富贵尊荣、难与伦比的皇室血脉啊!这比杀十个甚至百个总督严重百倍啊。”他迅速地将佛珠七缠八挽绕在手腕上,对聪真说:“你快去叫呷玛涅巴来。”
“哦呀”聪真退下。云登一连串的感叹,使聪真认为云登老爷的话过于言重,自己却暗赏巴当的寺庙和土司做事果断利落,有康巴人的豪气,反而认为云登事事小心,对朝廷、对外国人是恭顺有余而刚烈不足,但他那针尖大的心胸,哪里知道云登老爷的游刃有余的智慧。
云登常常带着嘲讽的表情不屑这些涅巴们,他们的眼光无法知道云登心灵深处的忧虑和孤独,无法探视云登的心灵密码。如何面对来势汹汹的变化,保卫康定,保卫家族利益,再次让云登寝食难安。康定是茶马古道上内地连接西藏的咽喉重镇,是涛声不绝的折多河孕育了康定的多元文明,康定依靠有利的地理位置,依靠贸易,依靠元明清三代的军队的驻守,以及云登家族的左右逢源,使得一拨接一拨,一代又一代的陕商、晋商、徽商、川商、滇商和藏商在这里发家致富。康熙皇帝的第十七子果亲王允礼遵旨安抚七世达赖喇嘛,途经康定时曾提笔挥毫盛赞康定是:“茶货所聚,市肆稠密,烟火万家。”这一盛赞成为一张扬名天下的大招牌,于是,内地源源不断的藏民赖以生存的茶叶从康定运入藏地;藏地源源不断的牛皮、羊皮、麝香、鹿茸、黄金在康定转入内地、转入沿海、转入欧洲;于是,源源不断的财富使康定由最初的帐篷城逐渐演变为北方民居、川西民居,以及藏汉结合的下方垒石为墙、上方木结构建筑的新兴商贸重镇,成为一个藏、汉、回等民族杂居的新城;于是,人们在宽容的佛教香火地修建了伊斯兰教圆形的清真寺,修建了欧洲拜占庭时期的尖形天主堂,修建了汉人供奉的伏羲、神农、轩辕的三圣寺,修建了关帝庙,娘娘庙,将军庙,财神庙……终于,不甘寂寞的众神在这里聚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