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后排暗暗观察，形势很不妙，看来这次迟到让我们在未交手之前就已经输了三分。

当钟山狼站在台上的时候，除了李煜之外没几个人在意我们和我们带来的方案。很明显，有的人已经想着中午在哪里吃饭以及吃完饭之后的活动了。

钟山狼花了二十多分钟对方案做了大概的介绍之后，眼看着就要无话可说匆匆收场了，这时候救兵站了出来。李煜不愧是国营企业的老总，说话的火候和分寸把握拿捏得十分到位。

“就我个人观点而言，这个方案整体做得不错，跟之前的几个方案有区别。”李煜首先将自己的观点点了出来。

“但我提两点，方案中有大面积的水景，以后的维护成本会不会很高？现在保持生态平衡的技术能不能达到要求？”

钟山狼这时开始发挥他的专业优势和出色口才。顺着李煜的提问，他在如何维护生态平衡、今后物业的维护成本、水景在整个方案中的分量以及对整个楼盘的品质提高等几个方面做了简单明了且不容置疑的说明。

随后，又有一位评委领导在某个方面提出疑问或者观点，钟山狼刚解释完，接着又一位站了出来。这样一来，形势就变了，这位领导问了问题，表示出对这个项目的关心，同时也秀出了自己对这个专业的了解，那位领导自然也不甘落后，跟着就会做同样的表示，于是七嘴八舌，你一言我一语，会场气氛很快活跃起来。

而李煜这时候就不再提问，只是偶尔穿插其中说几句话穿针引线、调节节奏而已。

因为有了台上台下的互动，钟山狼也是兴致大增谈兴大发思路大开思维大胆，只见他口沫横飞面若桃花脑门发亮两眼放光引经据典纵论中外，说得评委频频点头赞许。

原本打算只给我们半小时述标的时间，最后一直说了近两个小时，很显然，我们这次的方案说明已经取得了决定性的成功。

中午，钟山狼请我在古城广场吃了顿肯德基（那时候我们收入都很低，钟山狼还在省发改委下属一个造价咨询公司工作，月薪一千多块）算是庆祝。

在各方面的努力还有钟山狼出色的临场发挥下，最后确定我们的设计方案中标。接下来就是合同谈判部分，没想到这次的合同谈判让原本对我印象不错的李煜开始反感我，甚至很大程度上影响到了今后的施工投标。

大概一个礼拜之后，李煜打电话给我，通知我们设计方案中标，要公司派人过去谈合同。那时候白骨精刚好跟老板一起去了香港出差，宋头领就安排我去谈合同，我问设计费怎么定，宋头领说你自己斟酌，看情况定。

我心里没底，不知如何去谈。正踌躇的时候，钟山狼给我来了电话，询问我设计合同的事情，我把李煜约我第二天去谈合同和宋头领跟我说的话对他如实相告。

钟山狼听说公司对设计费没有定调子很是着急，就在电话里说了一句：“不管谈多少，反正必须给我二十万的设计费！”电话挂了没几分钟，钟山狼又给我打来电话：“兄弟，我觉得我们晚上还是见个面谈下，明天谈判很重要，我们需要商量一下。”

晚上，我们在湖南路的“上岛咖啡”见了面。

寒暄完毕，切入正题，钟山狼再一次重复了他的要求，就是他的设计费二十万不能少。

“那要是对方只愿意给我们十万呢？”我问。

“那你们公司垫十万。”钟山狼笑嘻嘻地回答。

“那要是三十万呢？”我盯着他。

“所以，这是我今晚跟你谈的第一个问题。”钟山狼收起笑容。

“什么问题？”

“我跟你说句交心话，二十万，这是我的底线，我告诉你是把你当作我的兄弟，但你不要把我的底线告诉你们公司。如果一切顺利，明天你能谈更多的话，多出来的钱我们，我指的是我们俩，首先跟你们公司把多出来的钱争取过来，你我兄弟之间二一添作五。”钟山狼用一种很替我考虑把我当作兄弟的神情对我说。

沉默了一会。

“行了兄弟，先不谈这个，我们商量下怎么跟李煜去谈价格。”坦白说，我更想从钟山狼这里能得到一点关于明天谈判的方法和技巧，至于分赃，我没想那么多，而且我觉得不可能谈那么多。李煜又不是傻B，就一个两万平方米的楼盘给我们那么多设计费？就算不是他自己的钱，他敢顶风作案擅自乱花？不过，天上也有可能会掉个馅饼砸脑袋上，所以，我对钟山狼的话没有任何正面表态，既不说行也不说不行。

“那好，我们分析一下从哪几个方面谈。”说完钟山狼从包里拿出笔和本子。

我们俩就这样一直讨论了近三个小时，想象着第二天谈判时可能出现的唇枪舌剑。商业谈判好比是侠客比武，对方出招我们接招，我们出招对方接招。要想攻擂成功，必须把一招一式全部考虑进来并做对应部署。

钟山狼将比武招式记录了整整三页纸，撕下来递给我后笑呵呵地说：“三页纸，几十万，望你老人家回去要仔细领悟为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