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徙顾不得那么多了,撩起衣裙,脱下裤子,叉开双腿。她那人见人爱的肌肤在夏日的月辉下泛亮。有过生光儒经验的她惊骇、激动、悲伤,早产的胎儿临盆了。咳,竟会是在这种场合。此是在孤庙内端坐那泥塑菩萨背后的一道窄缝里,外面庙堂里躺满了同行的来自闽西老家的男女移民。
时值康熙五十一年,即1712年的一个深夜。
腹痛剧烈的她憋足力气往下使劲,把呐喊声摁在肚腹里。
她是与夫君常维翰一起移民进川的。长她两岁的常维翰家那土楼与她家那土楼相邻,他俩自小便在一起玩耍。她爬树比他快,敢跟男孩子打架。前年,她十七岁,男人们看她的眼色有变化,说她是个带有宫廷气的美人儿。自幼和她一起玩耍的长她三岁的宣贵昌对她爱慕不已,看见她那雪白的脖颈就想到她那雪白的身子,发誓非她不娶。常维翰看她的眼色也变了,那天,他拉她到望月岭的树林里,说是要看看她。她说,你成天不是都在看么,由随你看。他就把她的衣裙脱了。自那,她怀上了常光儒。木已成舟,两家的老人只好把他俩的婚事办了。母亲柳春为此落泪,说她那秉性像她爸爸。她一直有个强烈心愿,要去四川寻找父亲,去看看那萧条的神秘的充满诱惑力的早先的天府之国,在那里陪伴父亲置业。
她与常维翰结婚后,宣贵昌伤心不已,茶饭不思,将怒怨全都发泄到常维翰的身上,发誓要夺回她来。
闽西老家人口剧增,地土瘠薄,堪种禾稻仅十之四五,其余仅属沙碛,只宜种植杂粮、地瓜。即便是晴雨应时,十分收成亦不敷半年食用。去年,祸不单行,望月岭遭逢天灾,又遇大疫,夺去了常维翰父母的性命。常维翰的父亲乃武举人,武功高强,自幼跟父亲习武的常维翰只好携家进县城开办了一家武馆,他和宁徙在望月岭老家的房子都依然留着,那是他们的根。不想,常维翰开办的武馆被官府查抄。是因为没有得到她而愤懑的宣贵昌花重金买通了官府,判常维翰明里习武暗里聚众反清复明,说他祖辈是明朝的官员,贼心不死。查抄武馆不说,人还险些儿被逮捕入狱。幸亏挚友傅盛才拔刀相助,出钱疏通,才暂且摆平此事。不想,又发生了宗族争斗,望月岭常氏的族人来求救,说是人多地少,宣贵昌给他那族长父亲出了恶主意,找来一帮歹徒,要强占常氏族人的一块公地为己有。常氏族人面对那帮手持棍棒的歹徒敢怒而不敢言。她和常维翰都恼怒。常维翰被宣贵昌诬陷刚脱离险境,她不让他回望月岭,自己跟了来人赶去。她代常维翰交给常氏族长二十两银子,建议他再凑些银子做赏金。常氏族长感动,也拿出了二十两银子,又找常氏的富户凑了六十两银子,用这一百两银子做赏金,招呼常氏族人站出来。这一招奏效,许多常氏族人都站了出来,与她一起操棍拿锄同那帮歹徒斗,才保住了常氏的那块公地。真是人心不古,她万不想,儿时的好友宣贵昌竟会如此的恶毒。该是去四川的时候了,她决心下定,对母亲和夫君说:“树挪死,人挪活。妈,维翰,我们去四川荣昌县,去寻找爸爸,打探他的真实下落。即便是找不到他我们也去,去承他的志向,置业发家。之后,再找宣贵昌报仇。”母亲赞同,担心盘费的事儿。傅盛才说,得有二百来两银子才行,他可以资助一些。说,四川地广人稀,四处竹树野草、荆棘蓬蒿,见荒土插茅秆为界即可据为己有,当地官府一概认可。朝廷那“填川诏”就鼓励外省移民填川。去川的路远,却有发财的机会。按照元代的划分,闽西也属于湖广行省管,算是四川的近邻。傅盛才是湖北麻城人,他很早就冒死进川去做生意,熟悉那里的情况。常维翰犹豫:“自古道,蜀道难于上青天。”傅盛才说:“么子啊,人还会被路给难倒了。”她决断:“走,我们上四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