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老七在电话里“嘿嘿”直笑:“怎么不能这样写?群众喜欢的就是好的。你不也看得笑眯眯的?”
丁凤鸣当然是笑眯眯的:“这么说,倒是我因循守旧了?我看你改名叫胡说得了。前几天公安局在南正街抓了一个河南艳舞团,尽跳裸体舞,戏场里坐满了黑压压的群众,个个看得兴高采烈,吆喝掀天。公安局抓了,一些人还蛮有意见。到你的笔下,这东西只怕也是好的。”
胡老七说:“你就喜欢钻牛角尖,我没得空和你争论。我正在谈一笔大生意,谈成了就奔小康了。记住,存在即合理。”
放下电话,丁凤鸣自言自语,存在即合理?说不定那弄进去了一半的乡干部还活得蛮滋润呢!
唐诗进来,给自己泡了一杯茶,把浮在上面的泡沫碎叶吹掉,小小地抿了一口,说:“我听出点意思来了,李市长是要我们兼并机械厂,说是市委集体研究的意思。”
丁凤鸣大吃一惊:“原来是来吹风的。这机械厂也敢兼并?”
“不就一个小厂吗,有什么不敢?”唐诗不以为然。
“你才来不晓得,这机械厂有两千来号人,光安置起来就不容易,何况它早就资不抵债了。负债是个无底洞,明亏潜亏谁晓得它亏了多少?”
唐诗仍不在意:“是这样?不过这事儿肉食者谋之,我们操心也没得用。”
丁凤鸣点头:“马厂长何等精明,这笔账肯定算得清楚,不会由着市里牵着鼻子走,明摆着吃个哑巴亏。”
唐诗笑道:“咦,同事这么久,才发现你还有心忧天下的情怀,小女子倒是失敬了。”
丁凤鸣也笑:“我哪敢心忧天下?实说了,我是怕厂子垮了,我们的饭碗也破了,到时不定流落到哪里去。”
他认识机械厂的厂长黄大宏。认识黄大宏是缘于一笔生意。胡老七和一帮朋友合伙成立了一家公司,办公室租了、证照办了、老总副总什么的也封了,看上去蛮像回事,但几个月下来也没做成一笔生意,没得一分钱进账,几个人就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日日奔走于工矿企业、茶楼酒肆寻找发财的机会,眼睛像饿狼一样绿光闪闪,随时准备扑上去狠狠咬上一口,饱餐一顿,然后从容抹去嘴角的肥油。
那日胡老七来办公室找他,那样子简直是走投无路、饥不择食。丁凤鸣觉得好笑,说:“我有什么发财的门路?有的话早干了,哪能混到现在连房子也没得?”
胡老七不死心:“不能这么说,蛇有蛇路,鳖有鳖路,你的心思不在这上面,自然也就没留心,说不定错过了很多发财的机会。你们厂是个大厂,你又在办公室,信息灵通,稍稍关照一下,我就感激不尽了。”
丁凤鸣看他那可怜样子,于心不忍:“那是,那是。我就这么几个好朋友,心里想着比大熊猫还珍贵,有机会哪能不关照?”
胡老七见他上路,眼睛放光,忙说:“快到年底了,厂里就不弄点福利?比如发点过年物资什么的?”
丁凤鸣说:“发是发点,无非就是些鱼肉什么的。”
胡老七眼睛愈亮,压低声音说:“这里面的油水厚着哩,你能不能把这单生意弄过来?当然,分成是少不了的。”
丁凤鸣心里一动,却说:“你没发烧吧?我小职员一个,又没得当大官的叔叔阿姨什么的,这事儿轮得到我?”
胡老七盯着他看了半天,见他不像是开玩笑,彻底死了心,咬牙切齿道:“妈的,老子是个女的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