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里又沉寂下来,大家都埋着头,蹙额皱眉,无人发言。
廖一灯打破沉寂,说:“就死顶硬扛,他们还咬我们的卵不成?!”
马千里沉着脸说:“老廖你怎么还这么幼稚?这厂子是谁的?是国家的,我们都是国家的干部!市里的要求,怎么顶,怎么扛?”
廖一灯气呼呼地说:“那就由着他们把我们厂搞垮?”
贾岸芷慢慢地说:“老廖的办法肯定行不通,硬顶是顶不住的。我昨儿想了一夜,也没得什么好法儿,还是只有一方面继续向市里陈情,甚至向更高的层次陈情……对了,王书记也快回了吧?我们是不是向他汇报一下?另一方面,我们只怕也要做好兼并机械厂的打算,及早动手,及早安排,把损失减到最小。”
马千里说:“王书记那里,我找个机会向他汇报。上河乱象已呈,估计他在中央党校待得也不踏实。”
会场里又沉寂下来,半天才有一个人说:“那也不能要黄大宏来。”
另一个人说:“你以为你是组织部的?”
再一个人接口说:“来了也好安排。他不喜欢搞腐化吗,那就发挥他的特长,让他管计划生育。”
先前的那人不懂,说:“怎么就发挥他的特长了?”
后面的那人说:“你要是死了,那肯定是蠢死的。管着男人和女人的生殖器,还不叫发挥他的特长?”
会场里响起了一阵短促压抑的笑声。
马千里说:“注意点精神文明,别一张嘴巴像个粪坑。”
议了一上午,也没议出个子卯寅丑来。散会的时候,马千里率先走了出去。丁凤鸣有意落在最后,朝夏馥望了几眼。
夏馥何等聪明,立刻高声招呼道:“小丁,有空吗?我那里有个材料,麻烦你过过手。”
秦明月听见,回头说:“夏主任有事?小丁你就辛苦一下,要让夏主任满意的。”
待人走尽,丁凤鸣说:“釜底抽薪。”
夏馥却转头看着窗外,过了一阵才说:“等会我要人把材料送过来。”说完便朝门口走去。
丁凤鸣怔怔地站在会议室里,摸不准夏馥的态度。
针对拆迁的力度空前大了起来。电视、报纸上连篇累牍都是拆迁的新闻,有的话已说得杀气腾腾了。装了大喇叭的小工具车在拆迁区往来穿梭,连日播送市里关于拆迁的文件精神,对居民们实行噪声轰炸。一些公共设施开始拆除,纺织厂宿舍区的居民们上厕所就很不方便了。原来的公共厕所被拆迁办雇的一班人乘夜拆除,早晨起来人们提了裤子去方便,却发现原来是厕所的地方只剩下一堆断砖,好几个人差点憋出病来。人们只好用彩条布搭了一个棚,挖了一个深坑作为临时厕所。菜市场也开始拆除,杀猪的张扯腿没地方卖肉了,整天骂声不绝,提了刀要找人拼命。朴寡妇在房前摆个摊子卖咸菜,生意也大不如以前。有消息说,这一带的水和电也将会马上停止。
与恐慌一起流传的,是一些未经证实的消息。有消息说,日本人以每平米六百块的极低价得到了这一片土地,而且他们还嫌贵,还在与市里讨价还价,据说市里已经准备降到四百块了。又说市里与日本人签订的是一个意向性协议,对双方都没有约束力。日本人是市里拉来作秀的,专门为即将召开的两会造势,日本人作为临时演员,还将有不菲的出场费。市民们惊愕的嘴巴尚未闭上,又有更新的消息传过来,说日本人不晓得用多少黑钱喂饱了市里一干人,才使市里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损百姓而肥外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