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丁凤鸣和刘红红欢愉的这个晚上,马千里接到了公安局长吴得远的电话。吴得远客套几句,说:“今儿有安排没得?要是没得,赏老兄一个面子,在一起坐坐?”
马千里和吴得远不熟,只在一起开会时见过,私下里并没有交往。今儿突然来找,未必是什么好事。马千里有心想找个借口拒绝,但转念一想,这公安局水深得很,还是不得罪的好,况且公安局也为厂里的发展做过一些事的,就开玩笑说:“局长宠召,敢不从命?”
两人就约了时间地点。放下电话,又打夏馥的手机,说吴得远请客。本来今天是约了夏馥吃晚饭的,夏馥不高兴,说:“去吧,记得少喝点。”
请客的地点定在水陬间。水陬间原是湖中的一个小岛,一个乳房形的山包突兀地插入湖中,三面环水,另一面有桥与陆地相连。山上草木茂盛,飞鸟翔集,早年修有庙宇,因景色佳妙,便取王勃《滕王阁记》里“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的意境,号天水庙,很是兴盛过一阵。解放后破四旧、搞四清,运动一个接着一个,庙里神像被毁,好点的木料都被附近的农民拆下做房子去了,香火零落,庙宇破败,游人绝迹。只剩一个守庙的和尚,经常饿肚不说,还被斗得五劳七伤。和尚灰了心思,也懒得念经,就勾了一个少年婆娘,回家还俗生儿育女去了。
如此空闲了许多年。后来政策转变,宗教信仰自由,允许人们烧香拜佛了。一时间和尚道士、尼姑道姑们仿佛沾了阳气,纷纷苏醒过来,举幡敲磬,招摇过市。有一个先富起来的生意人看准了商机,就联合几位志同道合的信徒出资修缮天水庙,又网罗了几个已还俗回家的老尼姑老和尚,呜哩哇啦搞将起来。山上修了山门,要十块钱一张的门票。半年过去,生意并不好,门票钱连开支也打不住。信徒说:算命算不准、念经念不清,连个木鱼也是用杨树蔸儿胡乱挖的,还要十块钱门票,况且和尚尼姑混在一起,晚上门一关、灯一黑,鬼晓得他们在干什么?指不定混到一起去了,昏天黑地做些混账事。年轻人说:就几个老家伙,脸烂得像柑子皮,倒害得老子爬山爬得一身臭汗。
领导原指望恢复天水庙,为城市增加一点文化内涵,增添一处旅游景点,以此来打造上河的文化产业。领导就来视察,刚走到山门处,就闻到了一股浓重的尿臊味。只见那山门旁黄黄的一片,壁灰都被尿水冲残了。领导皱了一下眉头,转身想走,却被人拥着,走了进去。门里景色果然绝好,茂林修竹,芳草如茵,梵唱如歌,响磬如潮。虽是夏天最酷热的时节,却顿时凉意袭来,暑气渐消。参观完大雄宝殿,领导便坐在林间的石凳上休息。刚准备喝尼姑敬献的香茗,就见那尼姑手如枯爪、发如乱草,鼻沟处一抹漆黑,显见是未洗净的锅灰了。领导把茶杯放下,心说走了算了,这几个鸟人,见了烦心。才移步,脚踩了一团软软的东西,赫然是一泡野屎,旁边还丢着一个用过了的避孕套。领导涵养虽好,也终于忍不住,说:“乱弹琴!”
庙宇经营甚难,几个股东索性就在林间盖了一圈木屋,又搜罗了一些年轻尼姑,干些挂羊头卖狗肉的事。不想歪打正着,声誉日隆,场面上混的人都晓得天水庙的小尼姑温婉可人、别有风味,甚至许多外地游客逐臭而来,一品异味。民间则干脆叫着“淫水庙”了。后来因高层发话,全城整治,几个老板悉数被抓,判了三五年不等,余下人等作鸟兽散,天水庙再度荒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