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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河图 脓包破了(2)

上河图 作者:周畅


吃完饭,丁凤鸣是习惯午睡的,但哪里睡得好?岳母娘和小玉在前面洗洗涮涮,有一句没一句说话。丁凤鸣起来,想到外面走走,一眼就看见旁边已拆得残缺的刘红红家。

从原来门的位置走进去,屋里满是断砖碎瓦、烂衣废纸等。墙上还贴有发黄的报纸,丁凤鸣凑近一看,却是十几年前的。墙角有一个酒杯大的洞,洞口堆了一堆新鲜碎土,分明是老鼠们新近安的家了。一张三条腿的小木桌歪倒在地上,桌面被砸开一个大洞,反面用毛笔写的“1985纺织厂”几个字还清晰可辨。一册挂历扔在地上,挂历上的美人仍在搔首弄姿,艳丽如昔,眼角处却散落了几粒老鼠屎,牙齿也被屋檐水染成了黄色。

里间原是刘红红两口子的卧室。后面的窗户被抠走了,墙外面疯长的野草便一览无余。稍远处是一栋同样结构的旧房子。有风,枯草瑟瑟,如妇人的碎语。房里还留有明显的床脚印,床却不见了。刘红红在这里生活了十几年,留下的印迹竟然只有几个床脚印了!丁凤鸣就有一种冲动,想看看自己睡的床是否也留下了脚印?一件紫色的束腰衬衫斜挂在墙上,几乎撕裂成两半。丁凤鸣见她穿过的。这件衣服刚买时,她穿了悄悄问他,好看吗?他说好看,你穿什么都好看。她就轻快地转了个身,长发飘起来,腰间的白肉一闪,又一闪。

墙缝里似乎塞了东西,抠出来一看,是张写了字的纸,纸里包着一个琥珀色的发夹,发夹有了裂纹。纸上写着:7月19日,28元;7月20日,17元;7月21日,32元;如此记了一个月,合计写了755元。又写开支,还某某300元,交电费元,交水费元,买米38元,买油26元等,结余元。反面乱七八糟写了几句话:生活啊,像一团麻。环球发展有限公司。赵麻子,我日你妈!月薪5000。丁凤鸣把发夹及纸条收好,再去那墙缝里抠,又抠出一个发簪,仔细擦拭干净,赫然是银的。上面花纹古雅,造型朴拙,显见有了不少年头。

伫立在这残垣断壁里,丁凤鸣神思恍惚,一时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一阵风吹来,忽地就转了个弯,在房里盘旋一圈。蜘蛛网一荡一悠,蜘蛛就慌忙朝网中间逃走。残纸枯叶喇喇作响,灰尘扬起,眯了他的眼。真有狐精吗?真有温婉可人的倩儿吗?

风息处,景物依旧,丁凤鸣不知怎么就有些失望。

正要退出来,小玉却寻了来,说:“干什么呢?这里面有什么好看的?”

丁凤鸣不说话,默默退出来。

小玉见他神色有异,以为他在睹物思人,心里吃醋,脸上就不高兴。丁凤鸣见状,说:“我在里面屙泡尿,忽然就想,房子拆了,好像根就断了,人轻飘飘地浮在空中,心里总不踏实。你看这才几天,就成了虫鼠的天下了。”

小玉也有同感,脸上换了表情,说:“下午我关门去寻房子。有了新房,就又有根了,心里就踏实了。”

下午五点,朱本贵和沈力到了上河。两人在一家不起眼的宾馆里安顿好,才打电话给丁凤鸣,约了在一个饭馆见面。丁凤鸣赶去时,沈力正和一个老头儿聊天。丁凤鸣和沈力热情握手,说怎么才来?伤好了?我们是望眼欲穿了。

沈力说,那点小伤早就好了,临时有点事耽搁了。又介绍说,这就是新华社的朱主任朱记者。丁凤鸣又和那老头儿握手。

那老头儿皮肤黝黑,皱纹如沟,头发却纹丝不乱。或许是看出了他眼中的惊讶,朱本贵说:“不像个记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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