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的梨林里鬼影绰绰,阴森一片,背脊处一股寒凉四处游窜,我心头怕极,不假思索就尖叫着抬腿追随那道背影。
前面的他有意放慢步子,似在等着我放低姿态,见疾步冲过来的我,转身戏谑一笑,弯下身凑近我耳边,呼出的热气轻轻喷在我耳际,酥酥痒痒的感觉极为怪异,声音三分得意,七分无奈,“怎么,我这倔强的妹妹害怕了?”
我看着他琥珀色的眸子里几丝得逞的促狭笑态,怒道:“你是存心的。”
他朗声笑道:“你这个丫头,非要把你逼急了才会拿出真性情来!”
言罢他一把将我抱起,笑问道:“你住哪里?我送你回去。”
我一时毫无防备就被他猛的抱起身,心口猛地一阵气血翻涌,呼吸猝然窒息,一阵翻江倒海般的疼痛自心底袭来,冷汗混着冰凉的雨滴自额前滴滴滑落,口中已经难受的说不出话,楚煊的神情一变,慌忙将我放下,小心问道:“弦歌,你怎么了?”
我紧闭双眼,手指胡乱的抓向腰间的香袋,楚煊会意,赶忙取出里面的红色小药丸,我一把抓住就胡乱吃下,那药丸滑入咽喉,一阵苦涩的辛味在喉间蔓延,我努力深深呼吸着,调匀呼吸静静等待那一股钻心般的疼慢慢退去,后背的衣衫不知何时已经被浸透。
楚煊看着我,语声惊惧,“你怎么了?”
我轻喘着气,“这是我生来就有的旧疾。”
楚煊长长的睫毛轻轻一颤,对我安慰的笑了笑,“别怕,过几日我求母后传宫里最好的御医来为你瞧瞧,一定能够治好的。”
我看着面前他温暖若冬日午后阳光的笑意,忽然愣住了,许久才小声道:“找个地方我先换身衣裳好吗?我现在很狼狈,不想嬷嬷为我担心。”
楚煊凝神沉思片刻,方才向我会心一笑点头同意。
此刻我早已虚脱无力,只得顺从的靠在他的怀里,任由他将我抱起,脑后的几丝长发轻轻垂下,在细雨中柔柔摇摆,绵密的雨丝轻轻扬扬的拍在脸上,冰凉而惬意……
楚煊抱着我来到一处华丽的宫室前,我的一身衣裳早已湿透,一进门就被楚煊吩咐宫女为我换下,宫女们将我迎进里间的屏风后,七手八脚取来干净的衣衫为我换上。我赤裸的身子在陌生的宫女面前展露无余,自小我的沐浴更衣都是嬷嬷服侍,此刻在陌生人面前赤身裸体,心底窘极,面上顷刻间通红一片。
当我极不自在的穿上干净的衣衫从里间走了出来时,就见门口等着的楚煊,他环抱双手靠在廊下,见我出来,唇角轻扬,“弦歌,你还没有告诉我你住在哪里!”
“我住在菡莒宫。”
“菡莒宫?那里似乎很偏僻,改日我跟母后说为你挪个地方如何?”
见我面色一沉,他又自嘲摆手道:“罢了罢了,真是拿你没有办法,今日时辰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我点了点头,就见楚煊的手向我伸来,我犹豫片刻,终是将自己的手递了过去,他温热的掌心轻轻握住我的手指,已有侍从上前撑起伞,为我遮起头上的风雨,半高的少年拉着我的手,径直向着菡莒宫走去,一路绿荫奇花绚烂耀目,楚煊温声向我一一解说,我小心的听着,经过一处宫室时,楚煊忽然停下了脚步,我正犹自不解,就见他指着面前高大华丽的宫殿大门对我道:“弦歌你看,那里就是长乐宫。”
长乐宫!短短几个字,却在我心底溅起圈圈涟漪,长乐宫,昔日母后的寝宫,见证了母后在这里的几载荣宠,父皇的寝宫名为未央,母后的就叫长乐,长乐未央,他们曾经那样的相爱,曾经的盛宠却早已在那不见硝烟的刀光暗箭中残败凋零,余下他们彼此刻骨的憎恨!如今,母后芳魂已逝,父皇身旁新宠不绝,余下这满目的荒凉宫阙,又向何人诉起昔日那长乐未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