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西都装上了车,几名彪形大汉重新进了屋,抬着一具耷拉着头的死尸出了门。他们将死尸丢进了三菱车后备箱,就匆忙上车,留下一屁股黑烟,走了。
枪声一起,两名红头阿三巡捕,第一时间就赶到了附近,却只敢站在远处观望,待那伙人走了之后,才假模假样地走进了诊所察看。不到片刻,俩阿三巡捕出了门,一左一右拉上了诊所的门,并贴了封条。
做完手头之事,俩阿三巡捕转身对附近那些探头探脑的居民大声恐吓几句之后,也一摇一摆地走了。
连巡捕都不敢管的人,方才的几名彪形大汉身份不难得知,应是七十六号的特务,也只有他们才会这么明目张胆地在英租界为所欲为。
顷刻之间,不该出现的人,都走了!
丁雪娥无暇再等,从黑暗之中走了出来,绕到了徐克祥诊所的后面,从厨房进了屋,她摸黑上了楼,轻车熟路地找到了徐克祥藏在门板夹层之中的电文。电文到手,她并不急于离开,而是走到了窗台,点火将窗帘点燃,这才转身离开。
待她一出门,徐克祥的诊所冒出冲天的火光,在这除夕之夜显得特别地耀眼,是那样地璀璨夺目!
别克车一直在法租界内打转,每经一条弄堂,前面的别克车便会放慢速度,闪一次尾灯算作提示,然后才会加速,继续前行。绕了半天弯子,别克车至霞飞路492弄口前慢了下来。这次,别克车的尾灯未闪了,缓缓地停了下来。
谢振华见状,跟着停了车,但未熄火。
过了一会儿,一个秃顶中年人下了别克车,转过脸,就朝谢振华的座车走了过来。
秃顶走到副驾驶座旁,拉开车门,一欠身钻进了车内。
关上车门,秃顶打量了一眼谢振华,先开了口,“你好!我是席辞修,戴先生可好?”
“你好,我是段东楼,戴先生很好,”谢振华参照席辞修的句式作答时,不自觉间使用了化名。从这一刻起,在外人面前,爹娘赋予他的姓名,他是暂时不能再用了。
对从事地下工作的人而言,名字仅是个符号,要确认一个人的身份,须问代号。于是,席辞修又问道,“我的代号是‘斧子’,你的代号是?”问得是直接又干脆,一点起承转合的修饰都没有。
“‘干将’!” 谢振华报了代号。
“唔……既有‘干将’,”席辞修摸了摸光秃秃的头顶,呵呵一笑,“那就断不可少了‘莫邪’。哈哈!”
拿干将莫邪开玩笑,谢振华不认为这是什么幽默,戴笠当面赋予他“干将”这个代号时,并没说还有个“莫邪”。起初,他认为是席辞修寻他开心,并没放在心上,然而在心中细细一品,他觉得席辞修这是话里有话。从事他们这行的人,说话隐晦是一种习惯,喜欢直来直去的人不是缺心眼,就是别有用心。
话头既是席辞修牵起,谢振华就少不得要求证,“有‘莫邪’其人?”
席辞修收起笑,很认真地说道,“有啊,你刚才已和她见过面了!”
“哦,我知道了!”谢振华悟道,“‘莫邪’,是我的搭档。”
“知道就好,出于在沦陷区地下工作的特殊需要,你们亦要成为生活上的‘干将’与‘莫邪’。”席辞修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啥!?”谢振华如受惊的兔子,身子猛然一颤。随即,他想都不想,就摇起了头,“和她做搭档可以,至于假扮夫妻,恐怕是有些强人所难了。”
“你想违抗戴先生的命令?你也不掂量一下,你有几个脑袋?”席辞修变脸比翻书还快,刚才还是笑容满面,顷刻间便虎起了脸,盯视的目光之中散发着危险的光芒,其中不乏凶狠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