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笠有多少耐性,沈正醇心里十分清楚,心一横,干脆直说了,“余玠昨天晚上不见了。”
“谁?!”戴笠生怕自己听错了,霍地从沙发里站起了身,如一阵风一样,冲到了沈正醇面前,闪烁不定的眼睛放出了危险的光芒,“把你刚才说的话,再重述一遍!”
“余玠不见了,他的老婆孩子都不见了。所以,他可能投敌了!” 沈正醇作了不太肯定的结论,语调却传递着十分肯定的感情:愤懑,却又不在面色上表现出怒形于色。从头到尾,他好似是在扮演一个旁观者,只是对某件事情,不痛不痒地表达着仅仅流于表面的义愤。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由他去吧!” 戴笠刚才还紧绷的神情,倏尔间消失于无形,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漠然。这样的坏消息,他已经听得够多了,事情既已发生了,再多说也于事无补。
“但他知道‘鹞子’与局本部的全部联络密电……”沈正醇补充道。
“你说什么?!”戴笠再次甩开了才罩在脸上不久的淡定,气急败坏地追问,“他究竟做了什么?”
“余玠出逃前,曾到局本部机要室调阅了钧座与‘鹞子’之间的全部电讯联络记录。”沈正醇说这话时,突然迟疑了起来,他已意识到,事态已经扩大了,有很多人的脑袋快要落地了。他意识得一点都不错,事态确实十分严重,比他想象中还要严重——
在短短几分钟内,戴笠打了几个电话之后,拢共就有近二十人遭到了逮捕。
然而,这仅仅是起头而已!
后继的发展,如沈正醇后来的所知——
戴笠稀里糊涂地下了一道手谕,说要彻查到底,托戴笠手谕之福,刑讯逼供之功,仅一人叛逃的案子,却牵连甚众。
本只有军统电讯处电检科几个人的事,却扩大了到了整个军统局内部,凡是与余玠说过话的,见过面的,通通给裹了进来。隔离审查还算轻的;重的,都蹲了号子;更重的,连号子都不用蹲了,直接去了乱坟岗。
当狭小的看守所,塞了上百号人后,戴笠才从最初的震怒中清醒了过来,一夜之间,又下令开释了所有的在押人员,并私下里给这些人开了个小型的恳谈会,和风细雨地进行了一番安抚,这场闹剧才算画上了休止符。
至于,因此死去的那些,追授为因公殉职的烈士,发放抚恤金,就算是对死者家属的交代了。
事情接下来还是得回到余玠身上,真正的罪魁祸首是他。
戴笠对余玠的处理意见,就一个字:杀!
能杀余玠者,重赏!汉奸都在沦陷区,处于日本人羽翼保护之下,负责暗杀的行动人员,是拿命在换这个钱,重赏之下,才会有勇夫。
戴笠发出的悬赏为:法币10万元,加衔一级。
和汪记国民政府部长一级官员同等待遇。
当然,悬赏是一回事,还少不得一个督办。
谁?
沈正醇!
二月十日这天,是农历年的元宵节,严淑英和谢振华一起出门。
途经法租界霞飞路,严淑英叫谢振华停了车,说是要去理发店做头发,一开门下车,就直奔理发店而去了。
女人做头发与逛街一样,都是极其费时的事。
无可避免地,谢振华要等严淑英,等候地点选择有二:理发店,或车内。到最后,严淑英那已日趋熟悉的背影,让他怦然心动,选择了理发店。
推着旋转门,谢振华进了理发店,又吓得落荒而逃。内里清一色的女人,连理发师都是女人。这样的女儿国,一个大男人贸然闯进去,注定是不受欢迎的,只看那些头包成一团,不断向嘴里塞着零嘴的女人们怪异的眼光,就让他觉得无地自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