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夏正帆密谈,岩井从来不会兜圈子,更不屑于旁敲侧击,直接以上级训斥下级的姿态,开了场,“你闹够了没有?”临别时,瞧宇多田那态度,再指望宇多田代劳一事,不啻是奢望。与其在旁看着干着急,还不如干脆点,自个赤膊上阵算了。
“你认为我所做之事,都是在胡闹?”夏正帆歪了歪头,冷笑,“我至于那么拎不清轻重吗?”
“照你的意思,他们是故意在找茬了?”岩井不无揶揄。
夏正帆反唇相讥,“还能是哪样?若不是近来岩井机关和松机关分赃不均,闹了生分,你觉得他们会把矛头对准我吗?”
“你……”岩井困窘至极,猛地挥舞了一下拳头,一腔怒火呼之欲出。
夏正帆抬手示意岩井少安毋躁,说,“有件事,我必须郑重地提醒您,就在一个星期前,他们煽动安徽界首地面上的几支土匪,明火执仗抢了岩井机关输向国统区的一批货物。他们之前都这样做了,现在又把矛头对准我,你难道就没看出这二者之间的关联之处吗?”
诚然,夏正帆冷不丁丢了一颗高爆炸弹,当即就炸得岩井晕头转向,以至于他一冷静下来,就本能地问起了消息的来源。
“恕我不能据实相告,你可以派人去核实!”夏正帆特地强调说,“这样的事,有一必有二,不可不防。”
“我会派人去核实!”岩井嘴上肯定,心下却犹豫,以他对宇多田的了解,就是闹得再过分、再厉害,宇多田也绝不会公然与他撕破脸。但凡事都有意外,当没有确切证据之前,岩井只能从主观上判断可信与不可信,除非有确凿的证据,他才能从犹疑逐渐过渡到确定,倾向于信;反之,倾向于不信。
夏正帆不希望岩井犹豫,所以他适时地把岩井向确信推了一把,“那就好,为了方便您督促他们认真核实此事,我说一个细节吧,此次的货物为农民银行二十四年德纳罗公司无地名券10元版,共计716400……”
“别说了!”岩井打断了夏正帆,加重语气重复先前之言,“我会派人去核实!”同样的话说第二遍,心境却完全不同了,他完全信了夏正帆的话——货物,是伪钞,无论是版次,还是数额都对,如此详尽,由不得他不信!
假钞被劫一事,岩井觉得自己可以完全相信了,甚至连调查都可以免了。不过,他只信消息的本身,但夏正帆这个人……
中储券保卫战正式开打之前,周明海权衡再三,决定从谏如流,采纳夏正帆的建议,先文攻——公开发布广播声明。
去汪记中央社广播录音室录音这天,周明海特意叫了两拨儿人陪听,一拨儿人是以李逸群为首的七十六号大小特务,另一拨人是他的那帮拜把子兄弟。
叫这些人到场的目的,就是为了配合他的演出,发布郑重声明没一点掌声怎可以?
不可以!
一站在麦克风前,周明海就很快进入了状态,用激昂慷慨,又不失庄重的声音,发表了他的郑重声明:
“本人周明海,谨以南京国民政府中央委员的身份,在此特地向重庆蒋帮政权的特务组织军统作出郑重声明,若你方驻沪特务组织,再有任何针对我方中储行员工的犯罪行为,我方就将不得不愤而采取严厉的报复行动……”
录音的全程,周明海自我感觉十分良好:话不多,但字字如珠玑;声音不高,但铿锵有力,震慑力非凡。以至于他在讲话的过程中,下意识里做了细微的调整,让自己的语调抑扬顿挫,感染力完全不输一场演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