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云峰当即放弃了准备上楼的举动,老实地呆在楼下静候。等法医官勘验现场,他再上去做做官样文章,今日该做的事,就算做完了。谁料想,这一等,竟是好等,从早晨七点直至中午一点,该受的寒风也受了,负责勘验现场的陈法医官还没完事,薛云峰心中好不焦虑。
好几次,有殷勤的手下想要去催促陈法医官加快进度,都给薛云峰制止了,言,“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他这么拖宕,自有他的道理,还是耐心地静候结果吧!”
说是让别人耐心,薛云峰可没那么耐心,可不是么,整整一个上午过去了,他可是滴水未进。为了保护现场,喉咙发痒多时,连特意带的吕宋烟丝都还没抽上一袋,握着胡杨木烟斗的手,正因为烟瘾的侵扰而发着抖。
约几分钟后,一颗头发花白的大脑袋,从二楼的转角处探了出来,朝薛云峰挥了挥手,“你,上来吧!其他人给我原地等候!”不是当官的人,却官架子十足。
还没等薛云峰有所回应,那颗大脑袋又缩了回去,压根就不理睬其他人愠怒的神色。
“咳,这老头子!”薛云峰很无奈地冲部下们耸了耸肩,一个人单独上了楼,不过上楼这个费力啊,对体态偏胖的薛云峰来说,还是有难度的。
只见他踮着脚尖,学青蛙跳一般,向目的地“蹦”了过去。
“看!”
一团血糊糊的东西,被陈法医官不由分说地递到了薛云峰的眼皮底下。
刺鼻的血腥味,令薛云峰轻轻地皱了皱眉毛,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几步,才伸着脖子,端详起了那团血糊糊的玩意,不就是一颗子弹么,不禁有些莫名其妙地问道,“师傅,您这是什么意思?”
陈法医官眼神之中充满了睥睨之意,挖苦道,“呵,还有你不懂的?你当了总探长,应该什么都知道了呀!”
“……”
对陈法医官的冷嘲热讽,薛云峰一时间竟哑口无言,跟陈法医官比,他不知道的事,多了去了。更何况于,领他进门的师傅就是陈法医官,就算师傅说话再刻薄,他都不能介怀的!
一句话就闹了个冷场,陈法医官本意不在教训谁。他叫薛云峰上来的目的,是以一个过来人的身份,要给其一些建议。而这个建议的内容,只能他们师徒二人才可以知道。
“这是9毫米帕拉贝鲁姆式手枪弹的弹头,”陈法医官解释过手中的弹头之后,弯下了腰,从地上拾起一枚弹壳,将底火朝向薛云峰,补充道,“击发子弹的枪,很可能是南部式冲锋枪,不是德国人造的MP38……”
下面的话,陈法医官觉得多说无益,点到为止就行了。
薛云峰是个聪明人。
他当然知道,老头子分析得这么细,分明就是在暗示他,凶手是谁。而另一层意思则是——线索是有了,但鉴于这案子的复杂性,有线索也只能视作没线索处置。
具体该如何操作,薛云峰觉得还是该问一下自己的师傅,“那依您的意思,我该如何处置才算是恰当呢?”
“登报,发个悬赏通告吧!内容是,神秘凶手雨夜现身法租界,农民银行宿舍喋血,巡捕房誓拿凶手,悬赏重金若干,凡……”
面对一地的血迹,陈法医官实在不忍心再往下说了。他知道,即使悬赏得再多,都不会有人提供关于凶手的任何线索,也许,说不敢更恰当一点!他所提出的,不过是一个和稀泥、装糊涂的务虚方案。
简言之,就是,声势上不输于人,行动上无动于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