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吃饭,在快到尾声的时候,险儿停止了哭泣,但是已经喝得不省人事。
我和三哥有了下面的一段谈话:“三哥,你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我有什么问题?”
“我是说红杰和大脑壳那里,他不会找你报仇或者报案吧?”
“哼哼!这个啊,红杰找我报仇?我不是看不起他,他还没有这个种,当年老鼠还没有坐牢的时候,都不敢把我怎么样。何况现在老鼠坐牢了,他红杰算个卵。他有种找我也不用等到今天了,我和他的过节又不是只有这么一次。只要他敢来,我就敢办了他。他和我一样都是名声在外的人,在派出所的档案差不多有尺把厚,他还敢报案?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放心,没事的!”
“那三哥,我们这次真的是太给你添麻烦了,险儿的钱我们会想办法还给你的。”
“你少鸡巴和险儿那个怪物一样的说些怪话。老子要你还钱?那你们就还不完了,老子办事白办的啊?你打小就叫我哥哥,现在也学着说这些了,我不喜欢听!”
“不是的,三哥,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我们不能就这样让你帮我们擦屁股,我们什么都不管啊?”
“小钦你听好。第一,你是我弟弟,不是我的马仔;第二,你们从小是我看着长大的,又都是一条街的街坊邻居,和你们的爸爸妈妈外婆什么的都是低头不见抬头见。你们要是读书学习我帮不上你们的忙,但是你们要是在社会上混,我就应该罩你们。起码不让你们随随便便被人欺负,说不起话;第三,就算是别的马仔出事了,我也是一样的这样搞,这叫义气;第四,上次险儿被烧到,我答应他帮他找黄皮要一万五千块钱,只要到八千。我义色从来没有说话不算话,这七千就算是我欠他还给他的。所以,今后,什么鸡巴还钱的话你就不要再说了,再说你就是不把我当哥哥而是把我当朋友了,那朋友账就不好算了。明白吗?”三哥一看我有点急,可能觉得自己上句话也说得有些冲,语气放缓了很多。
听到三哥这么一说,我知道再怎么说都没有用了,但是我的心里也留下了一个坚定的想法,无论是还钱还是办事,总之我会想到一个方法来帮险儿,帮我们兄弟替三哥做点什么。
三哥是个义薄云天的大哥,我胡钦也不是一个知恩不报的小弟!
但是,不是在今天。漂泊了两天的我,要在今天把一切的时间和精力留给我一直冷落了的,从来没有认真去关注过的,却始终用尽全心全力默默爱护我、守护我的家人和家。
喝完了酒,也快到傍晚了。险儿这个样子短时间内也不会醒来,三哥他们要打牌,于是一起开了间房,我们把险儿抬到了房间的床上后,给三哥告了个别,就各自回家了。
我回到家的时候,外婆和姑姑正在洗菜择菜,买的都是我喜欢吃的牛肉、排骨。
这个场景我见过无数次,但是那天是我第一次感到愧疚心酸。
我或者弟弟不回家,外婆和姑姑是从来不舍得买菜吃的。以前家里没有钱,外婆一直勤俭持家,舍不得浪费一点,后来外婆老了,家里条件也开始好起来,但是节省的习惯还是没有改变。她和姑姑把自家门口的一小片土地开垦出来,种了些时令蔬菜。如果我们不在家,做饭的时候,摘点下来,再拌点自己腌制的腌菜、酱菜、腐乳之类,就是一顿。
忍着心酸,我边叫着外婆、姑姑,边走了过去蹲下来帮她们洗菜。洗菜时我才知道,冬天的水是怎样冷得刺骨。每次回家都是用已经烧好的热水洗澡、洗脸,我从来没有沾到冷水的机会。
而外婆和姑姑的手却都是这样习以为常地泡在冰凉的水里,干燥枯涩的手上都是一道道裂开的口子。没有现在美女们用的润手霜,没有各种各样的保养品,她们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让它们裂着,仿佛从来就不疼。
我一阵鼻酸,强忍着低下了头,努力地帮着洗。“外婆,你和姑姑不要洗了。我来洗吧。这么冷,不要洗了。”
“老儿,要你洗什么,你先去烤火,学校里面冷吧?你冻到哒啦,不洗了不洗了,你听话唦,乖,去进房烤火去。”
“我不要紧,你们真的不洗了,我来洗唦!我发火的啦。”我故作生气地站起来把外婆和姑姑都拉了起来。
她们都呆呆地望着我笑着,幸福而又欣慰。原来,给予家人的幸福可以让我如此的幸福。外婆要姑姑先去切洗好的菜,又蹲了下来,“老儿,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呢?学校没有课啊?哎呀,不是你这么洗的,来,听话。来,我来洗。”外婆把手伸进了水里,洗了起来。
我知道我劝不动外婆了,只有更加努力地洗,希望她可以少做。
“老儿,你只要好好读书,给你爸爸妈妈争气。不搞坏事就可以了。外婆还可以伺候你们几年,看到你可以考上大学,找个好工作结婚,我就够了。这些事不要你搞,你是读书的伢儿。不搞这些。”外婆望着我,慈祥而又怜爱地说道。
我的眼泪一下就狂流了下来。
当天,我没有像往常一样出门去玩,我留在了家里,陪着外婆和姑姑烤火聊天。
经历那些打杀之后,这样的日子能过上多久呢?谁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