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中午吃完饭,坐在家里看电视,准备等下就去学校上兴趣班,外婆和姑姑则安静地坐在旁边,边打毛衣边陪我一起看。
三哥推开门走了进来。
一看三哥,我马上站了起来,最近一段时间没有天天和三哥泡在一起了,他突然来找我肯定是有事的。
外婆和姑姑也和三哥打着招呼,“三儿啊,你过来哒,来坐来坐,站着冷。”
“奶奶,六姨。我没有什么事。刚好要出门,看小钦下午去不去学校,叫他一起走。哈哈。你们还好唦。”三哥边笑着和外婆、姑姑打招呼,边同时对我使了个眼色,我确定他找我有事了。
于是,我穿了鞋,拿起外套,准备出门。
“还好还好,你来坐下喝口茶唦。老儿,你现在走啊?”
“对啊,外婆,我去学校,刚好和三哥一起出门。你坐咯,莫起来了,冷!我走了啊。”我把外婆拉着坐了下去,和三哥一起走向了门口。
“晚上早点回来吃饭啊。”
“哦,知道了。”
推开门,外面寒风凛冽,不知道什么时候洋洋洒洒地飘起了鹅毛大雪,我紧了紧脖子上的大衣领子,整个人都冻得打了个哆嗦,和三哥一起走进了漫天的风雪里。
走了一段路,三哥还没有开口说话,不祥的感觉越来越明显了,我直觉三哥要说的话和那件事情有关,心缩得越来越紧。
“小钦,有件事,我考虑了一下还是先告诉你好一些。”三哥也紧了下领口。
“三哥,是不是向志伟回来了?”我的嘴巴里面有些发苦,声音也有些发涩。
三哥望着我缓缓地点了下头。
没有开口,两个人就这样默默往前走着,那次和大脑壳摆场前的那种紧张恐慌的感觉,又一次占据了我的身体。我慢慢抽出了一盒烟,递给三哥一支,两人一起点燃。重重地吸了一口,我望向三哥。
“黄皮中午到我家来了,他希望我可以放向志伟一马。向志伟也出去躲了这么长时间,家里还有父母和一个弟弟,想回家一起过个年。现在你们的名气也越来越大,黄皮希望我给你们说说,这个事就这么算了。这是向志伟托黄皮带的剩下的七千元钱,你先帮险儿拿着。”说着,三哥拿出了一个厚厚的牛皮信封,递给了我,我顺手接过放进了口袋里。
“你们这段时间也蛮听话的。要是实在不想搞就算了,也没有什么丢人的,他反正也出了这么多钱。今后你们就安安心心地读书,过两年考个好大学也不错。我刚刚看见你外婆,就心里不舒服,我生怕她今后怪我。小钦,听一句,就这么算了吧,不要再搞了。”三哥一只手搭在我的肩膀上,带着几分期待似的望着我。
我呆呆地望着三哥,突然觉得也许这是我的最后一次机会了,我可以不顾兄弟感情,江湖道义,只要轻轻地开口说出一句“我不想搞了”,那么这一切都可以摆脱掉。
今后我就可以安安心心地天天陪着外婆阿姨,天天帮她们做家务,天天看见她们脸上的微笑。两年后,也许我可以考上一个好的大学,找个漂亮的女孩,然后工作、结婚一直到老。而且之后,我相信险儿、三哥他们都不会怪我,我们还是可以在一起玩,还是可以一起喝酒。
但是,我过不了自己这一关。
我答应过险儿,我会铁他!我一定会帮他报仇,而且我又亲口说服了其他的兄弟,我们一起走过了这么多,我们欠下了三哥这么多,现在我能退吗?
艰难地吸掉了最后一口烟,呛鼻的烟味把我弄得剧烈咳嗽起来,半晌,才恢复了平静。我安静地望着三哥说:“三哥,我不知道!但是如果险儿一定要报仇,我是绝对要铁他的。三哥,你懂的!”
三哥抓着我肩膀的手一下松软了下来,眼睛里期待的神色也变成了深深的无奈和失望,好像做出决定的是他而不是我。
“我懂的,我也知道说服你们的可能不大,要搞你们就搞吧!希望你们到时候不要像我一样的后悔,再也没有回头路了。到时候记着,三哥今天已经帮你做了该做的了。”
顿了顿,他接着说:“下午你们几个好好商量,晚上给我一个回答,我再具体给你们安排。你们都是跟着我混的,你们要搞,我就要帮。听到没有?”
“好的,三哥,我知道了。你放心。谢谢三哥了。”
三哥又拍了拍我的肩,我感觉到他很有些意兴阑珊,似乎突然变得很疲惫。
“还有,你尽量给险儿说说吧,马上要过年了,如果可能的话等过完年再说吧,让我们大家都可以过个好年。”
“好的,三哥,我会说的。”
“去吧,我也喝点东西去了。”
和三哥分别后,我的心情万分沉重,莫名地想起了几个月前摆场后坐车逃离九镇的那个夜晚。
雪,一片片迷蒙了我寻路的双眼,就像那一晚车前无边的黑暗。
天上的雪越下越大了,大雪让这个世界都变成了一片混沌,没有黑白,没有是非,看不见来路,找不到归期……
向志伟,等着我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