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一个名叫长祥的笔贴式,即掌管翻译满汉文字的低层小吏,也与陈二结为拜把子兄弟,陈便为长祥游说,要署知县。不久长祥果然被派往礼县代理知县。
上述五人,具有微妙的双重身份:既是正式权力体系的成员,又是乐系集团的成员。他们的权力来自哪一种身份呢?与其说是前者,不如说是后者。假如没有加盟乐系集团,他们恐怕无法在正式权力体系中抢占好位子,即使占上位子,也未必能获得匹配的权力。相反,只要进入集团核心圈,即使不在正式权力体系中占位子,也可以参与权力分肥。这种隐蔽的权力分配机制,我们不妨称之为“权力的圈子化”。
圈子,其实就是镶嵌进国家权力系统内、以个人关系网络相联结、并依关系亲疏划分差序的隐性权力结构。因此,帝国的权力体系呈现出“双结构”的形态:一个是建立在科层制基础上的正式等级结构,另一个是建立在圈子—差序格局上的暗结构。两个结构相互贯通,权力借此相互渗透。我们可以将它们视为盛存与输送权力的两套管道系统,不过从后一套管道流出来的权力通常是隐权力,因为它们名不正言不顺。
我们用图示来表现当年甘肃官场上的两个权力结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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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一 图二
图一是甘肃的正式权力等级结构,权力按由高至低的等级排列。我用实线来表示各层级衙门的隶属关系,用虚线将整个等级结构分为三个层次。陕甘总督、甘肃布政使与按察使居于这个结构的上层,他们都是封疆大吏、省衙门的大员;处于下层的是散厅同知、州县牧令等亲民官;连接上下层官员的就是位于结构中层的道台与知府。由于甘肃不设巡抚,由驻兰州的陕甘总督行巡抚事,张集馨作为布政使,居于甘肃第二把手的位置。
图二是一个网状的隐权力结构,隐权力按由里及外的亲疏差序分布。我用实线来表示各权力者之间的私人关系,并用虚线来划分关系网络的亲疏差序。总督乐斌是庇主,居于整个差序格局的中心;彭师爷、周二奶、陈二与庇主的关系最为亲密,是庇主的权力代理人,所以处于第一序列;按察使明绪、候补道和祥与兰州知府章桂文,与庇主或其权力代理人建立了不少于两种的密切关系,处于第二序列;兰州道台恩麟与笔贴式长祥,只与一名代理人搭上关系,所以还没有完全进入第二序列。外围的隐权力者我就不一一标示出来了,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张集馨处于这个隐权力结构之外。
这里还需要补充一点,是不是完全进入第二序列,其隐权力是有微妙差别的。咸丰八年(1858年),明绪丁忧回籍,按察使一职空出来,兰州道台恩麟与候补道员和祥都想要署理。恩麟是实缺道台,按例理应优先,张集馨也认为“必兰州道署也”,但乐斌并不与张集馨商量一字,直接下了札子委任和祥代理。这也是隐权力按亲疏差序配置的一处例证。后来张集馨也丁忧离任,被隐权力喂大了胃口的和祥居然想兼署两司,但这胃口未免太大了,乐斌没有同意,让恩麟署了藩篆。别忘了,恩麟也是与总督府大红人彭师爷有结拜交情的。巧的是,不久恩麟也丁母忧,两司到底还是得由和祥兼署。
布政使与按察使的权力消长
现在我们可以通过考察张集馨分别在正式权力等级与隐权力差序中的位置,来评估他所能掌握的实际权力、所能腾挪的权力空间。为了更能说明问题,我们将张的同僚、按察使明绪作为比较的参照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