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天穆正在指挥并肆汾唐恒云六州军马横渡黄河,得到河阴之变的消息,意识到尔朱荣捅了马蜂窝,立即封闭营寨,整顿兵马,召集众将在大帐中商议对策。一名裨将痛哭流涕,从人群中走出,跪在大帐正中:“大都督,我父去河阴祭天,无端被杀,请大都督为我做主。”
在河阴被杀的王公大臣的门生故吏遍布天下,不少将领与他们沾亲带故。又有一员将领出列,拱手向上:“尔朱荣在河阴大肆屠杀,难道要造反吗?”
跪在地上的裨将抹去泪水,语气慷慨:“皇帝登基时,大家跪地发誓效忠,今日言犹在耳,皇帝就被囚禁在河桥大帐。大都督,请即刻点齐兵马,抢出皇帝。”
众将群情激昂,众口一词要与契胡军队决一死战,救出元子攸。元天穆与尔朱荣莫逆之交,无法压制六州将领的愤怒,左右为难,心内如焚。正在此时,传令士卒大步冲入军帐,跪倒禀报:“尔朱荣派遣前军都督高欢,请大都督过营议事。”
声音未落,高欢进入大帐,见帐内敌意激荡,弓身向元天穆施礼禀报:“大都督,尔朱大将军请您议事。”
元天穆对尔朱荣存有兄弟之情,吩咐众将:“你们等我,我去听听他怎么说。”
大帐如同炸开一般,那名裨将站起叫嚣:“还有什么好议的?尔朱荣将事情做绝,他要么自缚请罪,要么就战阵上刀枪相见。”
众将手按剑柄,大声呼喊,要与尔朱荣决战,那裨将大步来到高欢身边,提起宝剑架在他脖子上怒吼:“大都督,我们拿贺六浑祭旗,然后去解救皇帝。”
全部将领聚在帐中,向元天穆跪倒:“大都督,下命令吧。”
“大都督,难道你还与尔朱荣顾念兄弟之情吗?”已经有将领怒向元天穆。
元天穆知道众怒难犯,现在稍有不慎,便玉石俱焚。高欢却毫无惧色,哈哈大笑,压住众将呼喊声音。那裨将飞起一脚,将高欢踢倒,手中宝剑向下一按,一溜鲜血顺着高欢脖颈流淌:“你死到临头,还敢笑。”
高欢昂头挺胸,毫不退缩:“哼,我笑有人为了私怨,竟想谋害皇帝。”
众将不知道高欢意图,元天穆突然明白,佯作怒斥高欢:“此话怎讲?”
高欢面不改色,侃侃而谈:“有人父兄死于河阴,名义上去营救皇帝,却为私仇欲置皇帝于死地。”
话音一落,大帐中霎时寂静,呼吸可闻。
高欢不顾鲜血迸出脖颈,转头斥责身后裨将:“大将军为先帝复仇,冲天一怒,在河阴铸成大错,深以为悔,请大都督过营商议善后。你如果无端引起战事,皇帝就在尔朱大将军营中,岂能活命?”
裨将吓了一跳,收起宝剑,向元天穆跪倒:“大都督恕罪,我怎敢谋害皇帝?”
元天穆找到喘气之机,猛地抽出宝剑,将眼前木几砍成两段:“大家听好,救出皇帝是眼前头等要事,如果有人为个人私怨,害了皇帝性命,如同此案。”
众将顿时清醒,想起投鼠忌器的道理,纷纷跪地发誓。元天穆佩服高欢应变之能,大声命令:“我去尔朱荣军中,无论如何要把皇帝救出来,看押好贺六浑,如果我有意外,拿他头颅祭旗。”
高欢双唇绽出笑意,元天穆这样说,分明是保护自己。
元天穆带着亲兵飞驰进入北中城,一顶孤零零的帐篷被军队重重包围,孤悬黄河岸边,元子攸被幽禁其中。元天穆叹气一声,举鞭抽打战马,战马向前一蹿,冲上黄河浮桥直奔尔朱荣大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