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星布满天空,时间已近黎明。
祖莹离开皇宫,踏上两马驾驭的轺车,在似亮非亮的街巷中穿行回到府中。府中杂役早起,仆从妇女捣衣的声音入耳,空气中沾满硫黄的味道。祖莹下车,穿越前堂,直奔温子升寄居的房舍,耳边响起诵诗声,祖莹驻足聆听,沉浸在诗的意境当中。一位白衣儒士双手后背,一手握着一卷竹简,仰望月空,缓慢吟诵:
长安城中秋夜长,
佳人锦石捣硫黄。
香杵纹砧知远近,
传声递响何凄凉。
七夕长河烂,
中秋明月光。
塞边逢候雁,
鸳鸯楼上望天狼。
温子升吟完诗句,面对祖莹:“祖大人为何行色匆匆?”
祖莹心入诗境,放下心事,眺望东边渐渐放亮的天空:“好诗,这是你新作吗?”
温子升从乱军中逃亡出来意气消沉,在冀州隐居写出此诗:“广阳王战败身亡前,托我去长安看望他在长安的未亡人,那正是深秋时间,她捣衣的声音,声声入耳,还不时抬头张望星空,期待与广阳王重逢,等到的却是我带来的噩耗。广阳王败亡,我偷生于沙场,不想重入乱世,每日吟诗作赋,便写出此诗。”
祖莹的长袍随风摆动,身体冰凉:“我们能逃出这个乱世吗?”
温子升此次重返洛阳,担负儒家匡扶社稷的至上使命:“我想隐居乡村,娶妻生子,每日耕读,不亦乐乎?可是,我在长安感受那位女子痛失丈夫之痛,便改了主意。六镇胡人烧杀不断,汉人退无可退,逃无可逃,我何不坦然面对,担负起匡扶天下的使命?即便粉身碎骨,亦不枉此生。”
王公大臣聚集太极殿,元子攸将元颢弃军而逃的军情奏折传示群臣,河北唯一可以抵御葛荣的军队群龙无首,六镇叛军就要横扫洛阳,一场浩劫即将来临,这是王公大臣最大的噩梦。元子攸一再催促,殿上仍然鸦雀无声。
元子攸不得不点名:“太师,葛荣即将进攻洛阳,如何应对?”
太师元继是宗室中德高望重的长辈,见他手捋雪白胡须,慢悠悠回答:“陛下,请尽快调集军队戍卫京城。”
元子攸苦笑,不解追问:“从哪里调集军队?”
洛阳东西南三个方向都在作战,唯独北边的尔朱荣和元天穆可以出兵。元继侧头看看旁边一言不发的尔朱世隆和元天穆,把这个问题抛过去:“上党王,仆射大人,京城空虚,守卫京师为重中之重,应该如何守卫洛阳?”
尔朱世隆打定主意,逼迫元子攸迁都平城,故伎重施:“洛阳三面临敌,无力抵御葛荣,臣请恢复故都,暂避锋芒。”
元子攸拿尔朱世隆没有办法,只好求助元天穆:“上党王,还有其他办法吗?”
元天穆极力主张联姻,转弯抹角提醒元子攸:“天下大乱,人心散乱,应该先收揽人心再抵御葛荣,否则调来军队也没有用。”
元天穆所说收揽人心是指联姻,元继不明白他话外之音:“如何收揽人心?”
处于朝班末尾的祖莹哈哈笑出声来,弓身出列。尔朱世隆认出前几日阻挠迁都的黄门侍郎祖莹,大声斥责:“祖莹,为何屡次三番阻止大臣议事?”
祖莹先咳嗽几声,再笑呵呵向尔朱世隆拱手:“仆射大人,让我说一句,如果不对,我立即离开太极殿,永远也不让你看见我。”
祖莹话已说绝,尔朱世隆只好答应:“好,就一句。”
祖莹向四面拱手,面对元子攸跪下:“陛下,上党王说得有道理,凝聚人心才能抵御葛荣,我有一个振奋人心的好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