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城市低声沉睡,路上行人稀少,我开着车子漫无目的地开了半天没找到一家合适的酒店。旁边的小姐不停地挑逗,浓妆艳抹的脸蛋丝毫引不起我半点兴趣。轻凉的夜风从车窗外吹来,使我清醒不少,心中阵阵郁闷,忍不住想骂娘,明明是林公子这猪头求我办事,到头来反而是我请他消费快活,这什么世道?若不是他老爹是民政局副局长,他舅舅是市中院副院长,哪个人会看他一眼?
车子停在悦来客栈酒店门前,正欲下车,从门口走出来一位亭亭玉立的美女,我心头一紧,她的影子就像利剑霎时刺痛了我心底某根神经。我双眼一闭靠在座位上,幽然长叹。旁边的小姐不明所以问:怎么了,下车啊。我瞪了她一眼,狠狠地说:滚!
呵,小姐不屑地哼了口气说,怎么了,嫌我了?
我掏出一千块扔在她身上说:你快点滚,听到没,马上从我眼前消失!
小姐被我的表情吓懵了,跌跌撞撞地捡起钞票夺门而去。我启动车子,猛踩油门,行至一无人的路边,把头埋在方向盘里,悲伤从心底莫名其妙地涌起,差一点掉泪。车里的音响静静飘出忧伤矫情的歌声:不知道要往哪走/还不想回家的我/再多人陪只会更寂寞……
心想老子这是怎么了,人生活了三十多年,受过伤尝过甜,爱过恨过,什么场面都见过,竟然会为了一个女人差点流泪。我掏出烟点了深吸几口,心情平静下来,觉得这一切都太扯淡,红尘世间哪有什么爱恨。
回到家中,卧室的灯光还亮着,昏黄的光线暧昧地散发在客厅之中,像黑暗中被打开的百宝箱射出金色的光芒。墙上的石英钟滴答滴答默默走着,我脱光衣服洗了个澡躺在书房的沙发上昏然睡去。我和季然结婚八年,分居六年,没有孩子也没离婚,外人看来我们俨然是一对幸福的夫妻,可谁知道我们竟然分床而睡?若不是结婚第二年我看到她和别的男人相拥着走进宾馆,也许我们原本会一直幸福生活下去;但生活往往不是你我想象的这般完美,当我穿着警服踢开宾馆房间大门的那一刻,那对狗男女正撕扯着彼此的衣服。我本以为自己会把那臭男人猛揍一顿,至少会把他铐起来关上几个月,可我自己都没想到我什么都没做,我甚至连悲伤愤怒都没有,转过身静静走出房间,像只哑巴了的落水狗。
后来我和季然有半年没说话,我甚至不看她一眼,每天在外面吃饭,回家躺下就睡。某天夜里她实在忍不住了,哽咽着问我到底想怎么样,我仍然一言不发。她说:其实我和他没什么,我们是第一次去开房,他还没进去,你就进去了……她不解释则已,一解释我怒火冲天,黄蜂尾后针,最毒妇人心,今天我真是亲眼所见,捉奸在床都有言可辩,什么第一次,什么没进去,难道以为我是三岁小孩那样好哄?就算是杀人未遂也有杀人动机,何况是男女偷情?只是我如何也想不明白,当初那个单纯怯弱的小女孩,怎么会变成这样?
我认识季然的时候,刚从警官学校毕业分配到正安市文城区的派处所当值勤民警。那天我在车站附近巡逻,季然从农村老家来市里找工作,刚下车就被一骗子花言巧语骗光了所有钱财,茫然地站在路边哭泣,让人心生怜悯。当时我还是一腔热血的理想青年,帮她安排了住宿,还给了她一百块钱。1998年我的实习工资每月两百三,一百块就是我全部财产的一半。后来还帮她在我一同学的公司找到份前台文员的工作,她对我感激涕零,无以为报,开始和我交往,然后恋爱并以身相许,顺理成章地躺在了我的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