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宜撅着嘴赌气道:“能什么事呢,大清早的闹也闹死了。”她顿一顿,终究不敢不讲,“是姜小媛有孕了。”
贞妃停下手中针线,看了我一眼,轻轻“哦”了一声。我接口道:“她倒是有福气的人,正得宠的头上,又有了身孕,以后更前途无量了。”
花宜不敢接嘴,端过几色甜点,缕金香药、紫苏柰香、松子穰、茯苓糕、朱砂圆子并两盏莲子汤,皆是我与贞妃素日常吃的点心。贞妃拣喜欢的吃了几样,疑惑道:“姐姐怎么不吃呢?”
我细细看了一遍,实在没什么胃口,只好笑道:“许是平时吃絮了,没什么胃口。”我唤花宜,“去制碗酸梅汤来吧。”
贞妃道:“姐姐爱吃酸的?”
“倒不是爱吃,只是夏天喝了解暑气罢了。”
贞妃颔首笑道:“也是。等下我回宫也让人做些送给瑛嫔,今日的事她知道或许不痛快,我也得早点回去陪陪她。”
我笑道:“好。劳你费心。”我沉吟片刻,唤过槿汐,“姜氏那边怀孕了,又这样热闹,咱们不能装作不知道,你把上次氐州都督送来的‘送子观音’图送去给她,聊表心意吧。”
槿汐答应着去了,贞妃用过点心,便也告辞离去。
天气炎热似流火,然而我却很喜欢那一抹艳阳灿烂,闲暇时便和贞妃在偏殿的藏书阁里整理发黄的书卷,将它们放置到烈日下曝晒,以免被霉气侵染了幽雅墨香。
这一日我正埋头于书卷间,却听槿汐轻轻唤我,“娘娘。”
我踱步出去,问道:“怎么了?”
她蹙着眉头道:“姜小媛午后一直嚷着腹痛,闹了好半天,结果小产了。”
“小产?”我扬一扬眉,问。
“是。”槿汐答道,“姜氏也真是没福气的,才两个月大的孩子,太医疑心是麝香所害,所以皇上动怒了,下令严查。”
“是该严查。”我用清水浣手,“宫中不明不白死了那么多孩子,早该严查了。”
“可是……”
黄昏的暮色落在她清秀的面庞上,无端添了一层焦虑,槿汐的话尚未说完,剪秋已踏进门来,她似笑非笑道:“又要劳烦娘娘走一回了。”
贞妃在里间闻得动静,急忙出来道:“什么事?”
剪秋笑吟吟请了个安,“贞妃娘娘也在呢。淑妃娘娘流年不利,总和些不大吉祥的事扯在一起,奴婢也奉命行事,带淑妃娘娘去问一问。”
贞妃眸中有忧虑的光芒一转,略整一整衣衫,“正好本宫得空,烦请剪秋姑姑略等一等,本宫陪淑妃一起去。”她嘴角含了客气而不肯退却的笑意,“免得如上次一般,被荣嫔之流微贱之人质问淑妃娘娘。”
剪秋依旧笑着,“这样的场合,奴婢奉劝一句,贞妃娘娘不宜去呢。”
贞妃也不答话,伸手挽过我的手,“黄昏路难行,我与娘娘同去。”
贞妃甚少有这样的执意,剪秋也不敢拦,只得由着她去。我心中并不知是何关节又起风波,然而因着心中坦荡,照旧是备下辇轿,梳洗后盛装前往。
再失宠,我终究还是淑妃。
姜小媛居住的绮望轩在上林苑南边,这里地气冬暖夏凉,到了盛夏时节依旧花木扶疏,一蓬蓬雪白橙花如白茫茫星子妆点绿玉藤萝之间,映着向南墙架上的火红凌霄,一冷一热,滤去不少暑气,也愈加显得绮望轩绮色无边。花叶葱茏间有太湖奇石突起,流水蜿蜒潺潺,不似宫中富丽景象,倒颇富江南庭院风雅韵致。
一进宫苑,贞妃倒是很合意,微微颔首道:“这屋子倒是收拾得挺雅致,可见姜小媛倒不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