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后退一步,欲避开她失子后形如疯癫的情绪。然而玄凌上前一步,紧紧捉住了我的手腕,他的手心有黏腻的冷汗,那种湿冷的触感有发滑的虚弱。他逼视着我,吐出喉底的喑哑,“淑妃,你有没有?”
“不会!淑妃断断不会!”贞妃上前两步,婉声劝道,“皇上忘记了,臣妾当年有孕被禁足,是淑妃想尽办法照拂臣妾,她既然肯与臣妾为善,又怎会去害死姜小媛的孩子?淑妃不是这样的人!”
“娘娘,时移世易,您和小媛是不一样的!”荣嫔笑吟吟吐出冰冷的话语,像小蛇的信子“咝咝”地钻向贞妃,“您是无宠而有孕,对盛宠回宫的淑妃能有什么威胁?而小媛是盛宠而有孕,万一将来生下位皇子,可是前途无量,对失宠而有子的淑妃而言,能不防患于未然么?”
所谓情势,荣嫔已经一针见血,宫中诸人,大约也都是这样想的吧。
贞妃一时无言,只是反复道:“淑妃不会这样做。”
玄凌看她一眼,“燕宜,或许是赤芍想得太多,但的确,有时你看人看事未免太简单了。”
贞妃闻言讷讷,复又低下了头,“皇上这样看臣妾么?”她苦笑,终于沉默,“但臣妾始终相信,淑妃不会这样做。”
玄凌不再理会她,只看着我道:“朕只要你回答,做过或者没做过?”
宫内静极了,遥遥却只听见远处青蝉在杨柳间喋喋不休,声声知了知了,风动竹影移,月光渐照东天。紫铜鹤顶蟠枝烛台上的蜡烛燃得正旺,化下的滴滴红蜡,当真似红泪一般,静静滴垂落无声。
“臣妾回答了皇上就会相信么?还是皇上心中其实早已认定是臣妾所为,那么臣妾回答与否其实真的无关紧要。”
玄凌伸手以二指轻轻托起我的下巴,目光直欲探到我眼眸深处。他的手指薄而修长,触在我下颌的皮肤上有森森的凉意漫出。“淑妃,朕只要你一句话。”
如此冷然相对被他逼问,是我与他都想不到的,眼角的余光望见依墙而立的贞妃,暗红的烛光散落她眉间眼角,神色悲悯,是怜我,也是怜她自己。
“臣妾以为皇上和臣妾相知至此,皇上是绝不会来问臣妾这句话的,终究是臣妾看人看事太过乐观。”我的眼中不可抑制地漫上泪光,酸涩之味亦哽上了喉头。
树影透过轻薄如烟的蝉翼纱映入室内,枝叶纵横交错,似迷茫诡谲而不可知的人生。他眸中有炽热一点弥漫上眼底深不见底的寒潭。
荣嫔急切道:“皇上断断不可再心软了。上次琼贵人的事已经不明不白饶过去了,若再不狠下心肠,只怕宫中以后是非更多。”
我转头望着姜小媛,“这画是本宫半月前让槿汐亲手送到的吧?”
姜氏哭红了眼,瞪着我哽咽道:“是。若非这半月来我日日对着这幅画,我的孩子也不至于是这样下场。”
“这幅画是氐州都督赠与本宫,在送给小媛前本宫自己已挂在宫中数月,所以断断不会有问题。”
荣嫔连连冷笑,“有无问题并非你说了算,姜小媛小产,你无可辩驳。”
风吹过千叶修竹响声沙沙,好似无数的雨点落下。我转首,窗外,却是满天星光,银河千里。我忽而微笑出来,望着玄凌深深的眼眸,“因为臣妾已经怀孕两月,如果此画有麝香,首先受害的人会是臣妾。”
我望着来不及掩藏好震惊神色的荣嫔,“自然荣嫔也会怀疑此画本无麝香,是本宫专门为小媛所加,可是本宫又如何得知这画小媛会是朝夕相对还是放入库房置之不理,本宫没有神机妙算,更不曾在小媛有孕后踏足半步,若真行此招,实在是险之又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