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疑惑不定,见她如此,骤然清明过来!我简直不敢相信,一时不敢迟疑,一把拉起她便往内堂走。
芳心院的内堂布置得极舒适雅致,窗下一溜长桌上堆满了玄凌赏下的古玩珠玉,猛然瞧见,定会闪花了眼睛。然而那些东西只是那样堆放着,丝毫没有人把玩过的痕迹。
芳心院沉香缭绕,华幕低垂,可江沁水的心并不在这里。
我方坐下,她腿一软跪倒在我面前,我抑制不住心底的惊愕与讶异,一把握住她的手腕道:“你腹中的孩子……”
她啜泣道:“我真的不是故意的。陆离自幼与我一起在九王府长大,他是九王的陪射,而我是王府的舞姬,虽然从前我们什么都没说过,可我和他都明白的,只要不离开九王府,咱们总会在一起。谁知两年前他被九王府的教习送入宫成了羽林郎,我就知道我和他之间已经没有办法了,羽林郎是不能和王府中人再有来往的,更何况是娶王府的舞姬为妻。不久,六王侧妃与各府商议挑选佳丽入宫,我也被德太妃选中,送入宫中。入宫后没多久我就遇到了陆离,那时他已是皇上看重的羽林军,可以在紫奥城内城守卫,我不能影响了他的前途,所以彼此一直忍耐,未曾相认。那一晚我奉旨去仪元殿侍寝,二月里冬寒刚下过大雪,谁知我的轿辇经过永巷时永巷积水未除冰冻三尺,几个抬轿的小内监和碧禧都摔伤了,连我也扭伤了脚,一时又寻不到人。天寒地冻,我既担心皇上那里得不到消息要怪罪,又担心即便前去也无法侍寝,正气急交加的时候,我遇到了巡夜的陆离。他帮我遣人去仪元殿回禀了皇上,其实那时珝嫔和瑃嫔已被召往仪元殿侍寝了。他又帮忙请守夜的永巷内监照看碧禧和小内监,我的脚伤不轻,他便背我回玉屏宫请太医诊治。本来太医应该很快到来的,可是……”
我接口道:“我记得那时候太后病势反复,宫中太医尽数守候在颐宁宫中,并无空闲之人。”
“是。我不敢前往颐宁宫惊扰太后,又……实在贪恋与他相处的时光。所以,所以……”她的眼帘轻轻垂了下去,像倦了的云朵,帘外的朵朵火红石榴映着同样石榴色的红晕慢慢飞上了她白净的双颊。唇角一丝笑意,似悔非悔,似喜还羞。
“你疯了。”我心中颓然,低低叹道。
“只有那么一次,只有一次。”她似在梦呓一般,“可我不能不疯那一次。”
只有一次?我也只有一次。眉庄,或许也只有那一次。可是如果没有那一次,我的人生会是什么?枯井?死水?还是无穷无尽的自制后的煎熬与后悔。
我不知道。
可那一次,也会要了人的性命。
隔帘望见庭院中一树树火红的榴花,红得像一团团血似的,无遮无拦泼进我的视线里,我倏然惊醒过来。
她犹自低低道:“我也不知道,竟然会有了这个孩子。”
我心中一团乱麻,“你拿得准么?那段时间你时常承宠,这个孩子也许是皇上的。”
“我不晓得。”她迷迷茫茫的,眼神迷离而沉醉,“或许是皇上的,或许是陆离的,可我觉得是陆离的。”
“他知不知道孩子的事?”
沁水睁大了水汪汪的眼,拼命摇头,“不知道!他什么都不知道!”
我心中发狠,这个孩子,留不得的。万一这个孩子是陆离的……玉娆、玄汾、德太妃、我、陆离和沁水,我们都会被这个孩子害死。我不能冒这样的万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