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摘编自陈志武教授2003年12月6日、2005年7月14日在搜狐网和中国经济学教育科研网(CENET)与记者和网友的对话。
一
问:陈教授,您读了7年的计算机,却放弃了计算机专业去做金融经济学的研究。您当初怎么会从一名计算机系的学生变成金融系的学生?在这之前您好像也没接受过经济学方面的训练,是什么改变了您的学术取向?
陈志武:我大学毕业后,到国防科技大学读研究生,是计算机专业。大概在1984年,我念了一年半后就发现自己对计算机工程没多大的兴趣。也许是湖南人的缘故,我对国家有比较高的责任感,我当时想用书里的方法去研究政治和经济的问题。当时我的朋友崔之元在国防科技大学数学系念书,跟他的接触让我更加对用数学的方法研究民主机制的问题产生了兴趣。那个时候他写了些论文在当时中国社会科学院政治学教研所主办的《政治学研究》上发表,论文主要是介绍当时的西方数理政治学方面的学科。后来我和崔之元翻译了阿罗的一本著作《社会选择和个人价值》,收入“走向未来”丛书。那时我就觉得自己应该放弃工程,慢慢转入另一个新的研究领域——用数理经济学的方法来研究民主和政治的问题。
1985年秋季,我就决定不做系统工程方面的研究了,而是申请美国的一些大学。当时我就给耶鲁大学的一位老教授写信,问他能不能申请到耶鲁大学攻读这方面的博士学位,他说可以。我没有参加托福和GRE的考试,因为当时中国的外汇管制很严,参加这些考试都需要32美元,而我一美元都找不到。所以我就给耶鲁大学负责招生工作的教授写信说明原因,我向他们解释之后,他们答应让我免掉托福和GRE的考试,还给我奖学金,把我录取了。要选专业的时候,我问崔之元我应该选什么专业,崔之元告诉我可以选Finance,但是当时我连金融(Finance)这个词都不清楚是什么意思。崔之元当时给了我一个解释,但我还是没有搞清楚这个解释是什么意思。我就是在这么一种状况下去了美国。
去了美国以后,发现由于我在国内是工科出身,这种理工科学习的思维方式对我后来在耶鲁学习金融经济学很有帮助。去耶鲁之前我在国内没有学习中国的经济学,对我来说更多的是好处而不是害处。若当时我在国内学习经济学的话,那我的思维就被固定下来,这种情况只会让我在美国学习经济学更困难。我在美国从零开始接触经济学。
问:从当时的中国社会进入美国的花花世界,有什么样的困难?
陈志武:20世纪80年代初的中国跟今天的中国差别很大。我去美国的时候没什么钱,按照当时人民币与美元的汇率,兑换了几十美元就上路了。去了以后,阴差阳错地得到了在耶鲁读书的中国同学的帮助。当时最大的困难是英文,在国内时听《美国之音》的英文广播,听别人讲,慢慢熟悉听力了,但是真正自己说话,那时障碍还是很大。对于刚开始去美国的人来说,想了解英文,最主要的方式还是看电视,多参加一些晚会,多跟一些朋友聊天,多看一些报纸。
当时的《纽约时报》对我启发很大,美国电视台的新闻频道也非常多,那些电视节目对我的英文帮助非常大。因为美国的电视节目里面经常会采访一些不同的人,有一个是ABC NEWS的叫做《Nightline》的访谈节目,对最热点的政治、经济、社会问题展开不同的讨论,这些节目让我从不同的角度了解美国社会和美国人的思维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