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文俊一面享受着奉承,一面又假谦虚了一下:“我只是随便说说,谈不上什么学问。”
刘连生想,随便说说已经如此深奥,如果认真说起来这还了得?
须臾,酒和下酒菜齐备了。刘连生先给徐文俊斟上酒,再给自己斟了个满杯:“徐部长,在您的多年栽培下,我刘连生才有今天。现在我先敬你一杯,先干为敬。”
他说完一张嘴一仰脖子把酒倒入肚子里了。为了表示诚心诚意,他还把高脚酒杯倒拿在手里,酒杯里剩余的一点点酒沿着杯沿淌了下来,他立即低下头用嘴将滴下的几滴残酒接住,干杯得十分彻底。徐文俊以前在县级市里任职时,也常见这类相似的恶俗表现,但是今天在天堂海鲜鱼翅馆重见了刘连生的表演,还是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刘连生因为沉浸在表演之中,并没有觉察到徐文俊面部表情的细微变化。他又给自己斟上酒,端起了酒杯:“徐部长,这杯酒敬你,祝你身体健康、合家欢乐!”
在刘连生从电视上学来的祝酒词的邀请下,徐文俊也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刘连生照旧是一口干了:“徐部长,感情深,一口闷。今天酒桌上无大小,你这杯酒不干不行。”
徐文俊见刘连生不依不饶,又端起酒杯喝了一口:“让我先吃点菜再说!”
在俩人吃菜的时候,徐文俊问刘连生:“你这两年在区里工作得怎样?”
刘连生见徐文俊问起工作,知道该谈正经事了,不再在“酒文化”上纠缠不清:“这两年我们区的工作很有起色,区政府狠抓了税收管理,区财政每年的增收都在百分之二十以上,加上每年旧城改造和房地产开发出让土地的收入、高速公路两旁土地的增值收入,如今区政府的日子好过多啦。新盖的区政府办公楼就占地三十多亩,花了三千多万。”
“这下你们贫困区的帽子可以摘掉了?”
“贫困区的帽子暂时还不能摘,一摘帽子中央对区里的财政转移支付就全没了,区里岂不吃大亏了?郑区长是个聪明人,他不会轻易把贫困区的帽子摘掉的。”
“郑区长?是郑长寿吧?下面市委提名他改任区委书记的那一个?”
“就是他。就在下个月区里要开人代会,改选新一届区政府领导班子。市委组织部已经决定,郑区长不参加下一届区政府领导班子的选举,区长要重新选举产生。如果不从外区引进干部的话,现在的六个副区长都是可能的人选。在这六个副区长候选人中,我的群众呼声最高,但是我不是区委常委,这回能否当选上很难说。”
“当选对于你真的这么重要?”
“当选对于我当然十分重要。我一直希望有一个施展个人抱负的机会,也是一个为人民服务的机会。如果我不是区里的一把手,许多想法就很难实施。我如果当选了下一届的区长,就有了施展个人才能的平台,也为今后的持续发展打下了基础。从副处级跨入正处级是难度较大的一步。从这个角度看,这次当选区长的意义也非同寻常,当选和不当选可大不一样。所以请徐部长送佛要送到西天,这次再帮我一次,你的大恩大德我会记住一辈子的。”刘连生一面说一面用可怜兮兮的眼神看着徐文俊,只差一条可以摇动的尾巴了。他说完从手提袋里拿出来了一个四四方方的纸包放在桌子上。
徐文俊拿眼睛瞄了一下纸包,比前次送钱的时候又厚了不少,估计在七八万元上下。他不动声色地说:“我们光顾了说话,可别忘了喝酒,这陈年五粮液可是难得的佳酿。来,我今天也借花献佛敬你一杯。”
俩人又喝了几杯酒,用了一点菜。徐文俊说:“这次不是我不想帮你,现在我的职位虽然高了,但我和你之间隔了一个市委,操作难度相对反而大了。你这个忙帮得上还是帮不上,目前还很难说,看在我们多年朋友的分上,我可以给你敲敲边鼓,给市委和区委打个招呼。但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可不给你打包票,丑话说在前面,办不成可别怨我。”
刘连生见徐文俊答应了下来,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只要徐部长打了招呼,一定会起作用,万一事情不成,也只怨自己的命不好,谁也怪不上,但是徐部长的情我还是牢记在心里的。”
服务小姐送上了燕窝粥和鱼翅羹,俩人匆匆用过。紧接又是上鲍鱼煨饭,俩人只扒拉了几口就放下了。因为他们平时吃得太多,再好的佳肴也难以提起他们的食欲来,暴殄天物在所难免。
刘连生叫来服务小姐刷卡埋单,这顿简单的晚餐,连百分之十的服务费,总共只有三千多块钱,大约只占了全国一年公款消费的一亿分之一,多乎哉?不多也!
刘连生向服务小姐讨了一只马夹袋,将桌上四四方方的纸包放了进去,提在手上随徐文俊下了楼。俩人的司机用过工作餐早在大局里候着,见首长下楼立即到轿车前伺候。
刘连生送徐文俊到轿车前,依旧是用右手迅速替徐文俊打开车门,另用左手护在车门的上沿,以保护老领导的脑袋。等徐文俊在车内坐稳,刘连生将马夹袋递了过去:“一点小意思,请徐部长不要见外。”
徐文俊把马夹袋接了过来,放在身旁的空座上:“这次就算了,下不为例。”
徐文俊在车上就拨通了市委书记和区委书记的电话,作了必要的交代,实现了他对刘连生的承诺。
刘连生目送徐文俊的车走远了,才回到自己的车上,吩咐司机连夜赶回区里去。
今天晚上是一个双赢的结局。刘连生用他收的下面四个局长的钱,共计十六万,除去给徐文俊的八万块钱以外,还净赚了八万和一顶区长的乌纱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