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香天天住在这里,小房间的今天和昨天是一个样,她是不会产生什么异样的感觉的,因此无法猜出琼花迟疑的原因。
琼花进了小房间,把礼品放在小桌上,然后在长凳子上坐下来:“咱们一个月没见面了,咱挺想念你们的,请了半天假来看你们。今天咱是第一次拿到工钱,也想请你和大春哥吃一顿团圆饭。咱们好久也没聚在一起了,吃饭的时候咱们可得好好聊聊。”
桂香见琼花带来了礼品,有点过意不去:“你买这些东西干什么?尽在糟蹋钱。我们都是一家人,何必讲究那种客套。大家赚一点钱都不容易,下次你可别再买东买西了。”
琼花笑着说:“桂香,这回只是表达咱的一点心意。你既然这么说了,咱下次来就什么也不买。但是今后咱再来,大家聚在一起,团圆饭还是要吃的。难得改善一次生活也是应该的,咱们没钱就不兴咱们也有点小享受?”
桂香拿起铝水壶和塑料水桶说:“这个以后再说吧!不要把将来的事情现在预先设计好了。我们人穷命穷,将来的事情只能听天由命!你先坐一下,我上去打水烧开水,水瓶里的水还是昨天烧的,吃了对人的身体不好。”
琼花在等桂香打水的这段空隙里,再一次环顾了大春和桂香赖以生存的小房间。这间房子的破旧和条件恶劣,和徐文俊家的住房有天壤之别,两者不可同日而语。她曾经无意间听到徐文俊全家人在议论购买东郊美庐的房子,听他们说买这套房子一共花了一百五十万块钱,还要再搭上四十几万的装修费。两百万块钱买一套房子,无论对在城市里打工的农民工来说,还是对城市里的工薪阶层来说,这笔巨款简直是一个天文数字。她想大春和桂香恐怕要在这间地下室里住一辈子了。在大城市里买一间能够容身的房子,对农村来城市打工的农民工们来说,可能是一辈子都无法实现的梦想。她转而又想到了自己,她连这样的破房子都没有,她的未来和希望又在哪里呢?
桂香把水打来了。她把铝水壶放在液化气灶上点上火,转身坐下来陪琼花:“你身上的这套衣服挺好看的。你自己在商场挑的?”
琼花说:“这哪里是咱自己买的?是服务中心发的工作服。”
桂香当然不知道琼花的工作服是王悍东掏钱买的,服务中心的一般派出员工是没有这么幸运的。她听琼花说服务中心给她发了这么好的工作服,勾起了她对小区物业管理公司老板的埋怨:“我们物业公司的老板,给我们发的工作服是一件橘黄色的背心,像是劳改犯穿的号衣。这个老板根本不把我们当人看,工钱又少、活又多又累。有时想想真不想再干了,可是不在这里干,我们又能干些什么呢?看来我们这辈子,是不能指望有什么出头的日子喽。”
桂香的估计没错,一无专业技术,二无社会背景的农民,他们进城以后,除了出卖苦力以外,还能指望什么呢?
俩人又聊了一会儿家常,大春下班进来了。堂兄妹俩一个月未见面,相见显得分外的高兴。桂香对大春说:“琼花太客气,这次来看我们,还买了这么多的东西。”
大春说:“琼花,你这样做就见外了。咱们兄妹在这里能够经常见见面,互相说说话,不是挺好的吗?何必花那个寃枉钱!”
琼花说:“这点东西也没有花多少钱。刚才桂香已经说过了,下回咱也不再买了。今天咱第一回拿工钱,咱请你们俩吃饭,大伙儿在一起高兴高兴。你先喝点水,等你喝完水,咱们就去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