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琼花回到徐文俊家。徐文俊对琼花的个人都市化进程无动于衷,准确地讲是无暇顾及,他自己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认真思考。最近中央下发了中纪委的几个文件,是关于国内几个省市级领导干部贪赃枉法的案情和处理意见。在市委常委会上,全体市委常委对中纪委文件进行了认真地学习和讨论。作为市委常委之一的徐文俊,在看了有关录像之后,被吓出了一身冷汗。他想到自己以往的所作所为,难免做贼心虚、胆战心惊。他时刻担心东窗事发,而变得惶惶不可终日。他现在常常问自己:为什么过去收入低、生活苦,一日三餐粗茶淡饭,心里却感到很踏实;而现在吃不愁、穿不愁,可以说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物质生活十分丰富,还是觉得心里空荡荡的?这个问题要是出在别人身上,徐文俊凭他的政治理论水平,要找出答案并不难,可是正人易、正己难,自己能够从欲海里爬出来,真得有点道行才行。
徐文俊家里其余的两个人,对琼花翻天覆地的变化各执一词,引发了相互间的一场小小争论。沈彩虹是持否定态度的一方。她的立论依据是:做保姆的这样打扮,与保姆的身份极不相称。在她的心目中,保姆应该是灰头土脸、土里土气的。保姆注重了打扮,一定会影响干活。她没说出来的或者是说不出来的意思还有:她人过中年,身宽体胖,腰粗臀肥,在家里仅有的两个女性中,俩人的形象落差过大,她的脸上有些挂不住,心里总是不大舒坦。
对琼花的改头换面,唯一表示赞赏的是徐沈平。他对琼花的感觉十分微妙。因为琼花天天在老妈的眼睛鼻子底下,他是有贼心而没贼胆,不敢做出任何出格的举动,但是他心头一直有一种本能的欲望在涌动。他说不清楚这种感情究竟是什么,因为爱情和情欲本来就很难划出一条清晰的分界线。爱情是精神的情欲,情欲是身体的爱情。但是有一点徐沈平很清楚,他和琼花之间存在巨大的文化差距和家庭背景差异,这是一条难以逾越的鸿沟,所以他和她之间无论发生了什么事,将来都不会有任何的结果。这就是他想蠢蠢欲动而又按兵不动的原因。但是肉体上的煎熬,常常令他难以忍受。他为了宣泄才频繁地找颜丽鬼混,颜丽虽然生性风骚、体态丰腴,但也只是他的一个泄欲的工具,而不是一个精神的寄托。他和颜丽之间,只能是一场充满铜臭味儿的交易。
当琼花以全新的风貌出现在他的眼前的时候,徐沈平身体的本能又被激发起来了。他像猛兽发现了猎物那样,对琼花虎视眈眈,从内心深处发出一阵阵咆哮。孟子说:食色性也。徐沈平被琼花焕然一新的美艳征服了,他这时想到的只是占有琼花,而不是拥有她。因为他出身高官家庭,和琼花门不当户不对,他的父母亲决不会允许儿子有这样荒唐的联姻想法。一个处级干部想拥有一个保姆,在高官家庭里反而成了一种奢望。徐沈平在这种压抑的心态中,只称赞了琼花一句:“你今天真漂亮。”然后就抽身走了。他急着要从身体的欲望之海中挣扎出来,就开车去古都饭店,到画廊找颜丽去了。
琼花给徐家带来的一番小波动,很快就风平浪静了。徐家的生活又回到了原来的轨道,琼花还是周而复始地做家务。昨天琼花接受了周丽的市场经济启蒙教育以后,她的脑海里对人生和生活有了全新的想法。她昨天和周丽走在大马路上,有着极高的回头率。琼花沐浴在男人们的贪婪目光和女人们的妒忌目光之中,她有点陶醉了。女人的虚荣心终于使琼花开了窍,她终于发现了自己的价值和美丽的价值。王行长给她的两千块钱,就是她价值的部分体现。琼花想:周丽现在拥有的一切她将来应该也有,周丽现在没有的她将来也要去争取有。一个人只要有了贪欲,就像长在阴暗角落里的霉菌,没有阳光雨露的抚育,照样会急速地膨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