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想起那天蓝梦瑛的话:谋害一个专员,得有条件哪!谁又有这样的机会呢?
程可帷再次想到尹七七。那天蓝梦瑛提出这个问题后,他就想到尹七七,因为根据事后调查和本人讲述,很长时间以来,每天晚上都是由尹七七给白逸尘注射胰岛素,出事那天晚上也是她值班。可是,倘若问题出在她身上,她又有什么动机做这种事呢?
回到楼上,程可帷见自己房间的门半敞着,里面透出柔和的灯光。他知道是值班服务员在给自己整理寝具。轻轻咳嗽一声,推门进屋,他发现在屋里忙碌的正是尹七七。
“程书记好!”尹七七礼貌地问候,拎起暖壶准备出去灌开水。
“先不忙,小尹同志。”程可帷亲切地说,“坐一坐吧,我来这么长时间了,没少给你添麻烦。今天晚上没有什么事,咱们随便聊一聊。”
尹七七显然有些意外,一时不知该走还是该坐,局促地笑笑,侧身在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来。
“小尹同志……”
“程书记还是叫我七七吧,大伙儿都这样叫,您一称同志,我还有些……”尹七七腼腆地说。
“好,好,叫七七。”程可帷也笑了,感觉出刚才自己那样称呼她的确有些过于正式,便拿起一个橘子半剥开皮递给她。“我猜你一定是农历七七节出生的吧?不然不会叫这样一个名字。”
“有些土气是吧?我们老家那里就是农村,很落后的,也没有什么文化。”尹七七接过橘子,不好意思地说。
“怎么土气呢?很好的名字嘛,农历七月七,也叫乞巧节,我小时候在乡下,乡里人很重视这个节日呢!”
“程书记知道得真多!可不是嘛,我小名就叫巧儿。”尹七七有些兴奋地说。
两人随意聊起乡下一些风土人情,尹七七渐渐不再那样拘谨,脸上的表情也轻松得多了。
“听说你是学护士的?为什么不去医院呢?”程可帷话题一转,问道。
“我是中专,大医院都不愿意要,没办法,舅舅才帮我找了这份工作。虽然说扔了专业,但乡里和我一起考上卫校的姐妹们,还都蛮羡慕我呢!”尹七七的话不知是自豪还是失落。
“你舅舅?”
尹七七低下头,轻声说:“我舅舅是哈主任,哈文昆。”
又抬起头:“可是他不是我的亲舅舅,我们是一个村的。”
“原来是这样。”程可帷笑了,这个情况他的确不知道,不过却能理解。“你舅舅是个很重感情的人哪,帮你这一步,可是解决大问题了。虽然离专业远了,好歹也是份稳定工作,不然困在乡下,这辈子就不容易再跳出来了!”
尹七七没想到这位市委书记这样通情达理,这番话一点也没有说教的味道,听着入耳入心,所以她很感动,由衷地连连点头。
“听说白专员得了糖尿病,一直都是你给打针?”程可帷很自然地问。
“是,白专员天天要扎胰岛素,他不愿意麻烦医院护士天天晚上往这里跑,正好我懂一些,后来这几个月就一直是我代替护士了。”
程可帷点头:“这倒是很方便,毕竟你是科班出身嘛!那么当初是谁安排你来当这个临时护士的?”
尹七七听程可帷越问越细,脸上多少有些不安,慢慢解释说:“白专员听说我学过护士,有一天就和我商量,能不能给他扎针?正好那时我天天住在宾馆。后来舅舅又找我说起这个事,舅舅对我说,你问问医生有没有什么禁忌和注意的地方,如果没有,你就接过来吧,省得天天晚上还要派个护士过来,影响也不好。”
“是这样。”程可帷点点头,接着问下去,“最后那天也是扎了两支胰岛素吧?听说是进口药?”
“是的,那盒药不是医院送来的,而是白专员下班时带回来的,他挺高兴,说是舅舅从俄罗斯给他搞来的。刚开始扎过,他说人家这玩艺儿就是好,一点不良反应都没有。没想到才扎第三天,他就……”
“哦。”这些过程,程可帷心里早已经一清二楚了,他忽然问起另一件事:
“注射后的空药瓶,都是怎么处理的?”
尹七七说,按规定都要原样保留,然后每次医院来送新药时一并打包取走,回去如何处理,她就不知道了。那天晚上注射后,她也照常把用过的安瓿瓶、药棉、一次性输液器、医用胶带等收好放在一起,但后半夜白专员发病后,医院和市里领导来了很多人,现场很乱,最后那些东西是由谁拿走的,她根本没注意,何况当时她自己也吓得快要昏厥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