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嵩焘很早就从他的同乡兼同僚、翰林院检讨(相当于中央政府智囊团副教授)王闿运那里,获悉皇帝密谕严查左宗棠的消息(消息其实是肃顺有意透露出来的),知道事情非同小可,立即想到向御前大臣肃顺求救。肃顺权倾朝野,又非常赏识曾国藩、胡林翼、左宗棠等汉臣,有他出面,自然可保左宗棠无虞。
郭嵩焘于是委托同乡王闿运代为疏通。王闿运与肃顺的关系还不是特别铁,所以王闿运又托他的同僚、肃顺亲信高心夔说情,最后由高心夔将“保左”的信号传给了肃顺。
肃顺答应搭救左宗棠,不过他又不想太着痕迹,引起皇帝猜疑,所以暗示郭嵩焘:“必俟内外臣工有疏保荐,余方能启齿。”那么由谁来奏折保荐左宗棠?外臣好找,胡林翼、曾国藩都会保举左宗棠。曾国藩与左宗棠也有姻亲之谊,又是同乡,当时“极相友善”,但是内臣却不好找。郭嵩焘想到了一个合适的人选:与他同在南书房当值的潘祖荫,一则自己与潘祖荫有私交;二则潘祖荫与皇帝亲近,说得上话。但有一个问题:潘祖荫与左宗棠素不相识,凭什么要保举他?郭嵩焘考虑再三,决定计赚潘祖荫,首先第一步就是送钱。
潘祖荫一直很信任郭嵩焘,又见到大把的银票,很是吸引人,所以也不拒绝,将银票纳入怀中,说:“我们且饮酒,再商量。”几杯酒下肚,大家面热耳赤,郭嵩焘趁热打铁,要潘祖荫赶紧递折。路上,潘祖荫又问所保何人,郭嵩焘担心潘祖荫会有所变卦,仍不肯明说。到了奏事处门外,潘祖荫说:“事已至此,必无悔理。只是所保何人,折中所言何事,必先令我知悉,否则万一皇上问起,将何词以对?”郭嵩焘这才出示保折,潘祖荫看了并无异言,于是签上自己的大名,递上奏事处。
这份将左宗棠个人安危与帝国命运联系起来的保折,对咸丰皇帝的触动很大,促使皇帝开始考虑对左“亦应重用”。后来左宗棠为报答潘祖荫的保举之恩,据说每年冬天送给潘的“炭敬”照例是一千两银子(折合人民币约15万元)。他还赠给潘家一份价值连城的厚礼——道光初年出土的西周文物大盂鼎。
为了保官,不但要用计,更重要的是用钱,但是有些官场人物却舍不得大把的银子出手。保官毕竟不同于升官,这得下狠心出大价钱,一旦舍不得,不仅官位不保,命也会不保。
明朝大太监刘瑾,知人论官。给他送礼品者,他未必记得住,但没给他送礼品者,他个个都记得牢。他对送礼品有个基本标准,上不封顶,下得保底,最低标准是:地方官如果上京朝觐,得送两万两,方准放回;京官去地方去巡视去旅游去考察干部,得给上司带礼物,无礼品者,得小心官品。
正德年间,给事中邵天和去海东盘查一桩盐案。这人面子薄,很怕丑的,不敢向人索拿卡要,回得京来,两手空空。上班时碰到刘瑾,刘瑾说了一句:“小邵,海东那地方有甚特产啊?”把个小邵吓得尿了裤子,赶紧向人借了18300两银子。小邵大概人缘不错,还能借到钱。兵科给事中周钥去淮南公干回来,视察索钱没索到,回来借钱没借到,计无所出,只好自认倒霉了。当年被刘瑾“横索金钱,不应”而遭贬谪的还有学士吴俨、副都御史邵宝、南京都御史张泰等等。
清将熊廷弼在辽东守边,“有辽事以来,再任经略,不取一金银”,却因辽东失事,坐牢房。刘瑾向熊廷弼传话,说只要以大量礼金给刘瑾,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刘瑾向熊廷弼索要四万两,熊廷弼却舍不得,没礼品给刘瑾。刘瑾自然说熊廷弼没人品,于是他反说熊廷弼向东林党的杨涟、左光斗各行贿两万两。东林党是刘瑾的死敌,不但不向刘瑾送礼品,而且对刘瑾以礼品论人品的事情进行弹劾。刘瑾对他们恨得牙根痒。熊廷弼的事情一出,刘瑾将两案并案处理。杨、左等六君子被杀,熊廷弼被“传首九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