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然间,酒意扫尽,我不禁一颤,算是清醒了。原来这一切,不过只是为了给洛谦难堪。西汉丞相审食其无德无才,不过靠着吕后的裙带爬上了丞相位置,如今我替洛谦凑齐十万两白银,柳云暗讽,嬉笑怒骂都掺和进了一杯酒!
又不能当面驳斥,我只得在桌下伸脚轻轻踢了柳云一下,暗示他不要继续说了。柳云随即对我甜蜜一笑,花开似的:“柳儿妹妹,我听大哥说霜铃好像在长安被一个大户请去作客几个月了……,唉,人家门大户大,霜铃一个小姑娘哪里转得出来……”
我轻轻一笑,掩下怒气,到底是低估了柳云,他从不肯善罢甘休!今夜是他主动要来,就主动不会让气氛融洽!我缓缓饮了半杯酒,淡叹,还是不要闹僵的好。又伸出脚,想再次暗示柳云,不要挑衅洛谦了。
只刚刚抬起足尖,双腿就被人夹住,进退不得了。
洛谦这时端起茶碗,对柳云淡笑,恍若浮云悠然:“古人常以人品论酒品,柳二公子以酒品论人品,倒也是一件新鲜事!不过难免有失偏颇!”
柳云一愣,笑道:“我口若悬河,你倒沉稳如石,这样子也激不出什么火花,一点儿也提不起劲来……”
“不如饮酒!”洛谦喝下半碗黑泽酒。
“酒入肚肠,滋味各种体味……”柳云倒似真得醉了,饮酒自斟,唱了起来。
到底是酒能解愁,我也饮了起来,三人同喝,一瓶黑泽酒很快见了底。
柳云倒干最后一滴酒,饮尽,摇摇晃晃起了身,指着洛谦厉声道:“你若欺负了我家妹子,柳云天涯海角也找你索命……”醉眼轻扫了我一眼,踉跄走出百草居,清唱起:“西湖梦,柳絮雪,一字字离别。此去人难在,更声是愁结。千古落花无处葬,三分随流水……”
柳云歌声渐止,他也放开了我的脚裸。
“这不是普通的清酒吧?”我的头隐隐发昏,眼前事物似乎都有了双层叠影。
“黑泽酒入口清甜,容易贪饮,但是它后劲奇大,一般人受不住的!”
昏昏然的十分不舒服,我索性趴在了藤桌上,面容埋在双臂之间,看着自己小腿轻摆,裙裾层层叠叠地荡开。“十万两买不到我的自由,总该可以换得霜铃的自由吧?”
他沉默。
我继续埋头:“我没有通天的本事,可以逃出你们的天罗地网!更何况……不会眼睁睁看着你们……哥去死的……”
依旧寂静。
偏起头,我斜睨着他,眼里泛起薄薄水雾:“你是不是很相信,酒后吐真言?”
吃力地撑起身子,脚步蹒跚,晃到他眼前,咬唇道:“我的确是喝不得几杯酒,今儿就吐了真话!”
再往前一步,竟踩到裙角,一摇晃,扑在了他胸前。
顺手抓紧他的衣襟,切切道:“知不知道,棋盘上如果小卒过了河,便无法无天,谁也管不住了的……管不住……”
心过了界,也是管不住的!
脑子里热气涌上,终也抵不过酒意,熟睡了去。
今日中午时分还尚有一缕慵懒阳光,可到了傍晚却是突降白雪,簇簇碎碎的铺了一地琼花。
我手捧暖壶坐在朱窗边,微支窗棱,恰看的雪中妖艳蓝花,不畏寒天,反开的更为舒放,似一女子在飘零杨花中欢畅舞蹈,细碎的雪花在她身旁袅袅落下,只当是她旋转时散发的快乐。
低首回望房内,就瞥见了床头的一枚棋子,红色的帅字有些刺眼。早上酒醒时,第一眼就瞧见了这红如血的棋,怔怔愣了片刻。
“流苏,这平罗的倒春寒可真厉害啊,都已经立春好几日了,却不想还有一场大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