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子很窄小,两边却是高墙大院,青砖大瓦的宅子门前留着古旧的雕梁,青石板的路磨得圆滑,谢楠沿着路走下去。
巷子延伸着,阳光从墙缝中悄悄投下,有些晃眼,谢楠眼看着,眼前的这些景致好像越来越清晰一般,在谢楠脑中明亮起来。
犹如有了指引一般,谢楠脚步加快起来,甩开邵东子和苏坤,往前走去。
三人在一间房前站定,往里张望过去,那是一间很普通的民宅,大门开着,显得堂屋有些暗,目光越过高高的门槛,里面光线黯淡,隐约有个人影,正在中堂案桌前站立着,在那里一声不响地看着谢楠。
谢楠也直直看着他,不辨容貌但是知道他在看,于是就对视着,等着一方打破沉默。
邵东子耐不住这样的尴尬,正要靠前,人影往门口走过来,跨过门槛,然后无声息地在门槛上坐下,用一种平静的语调发问:“你就是谢楠吧?我叫唐生屏,是我叫你来的。”
谢楠打量着眼前这个叫做唐生屏的人,七八十岁的年纪,留着已经雪白的短发,生活刻满皱纹在有些瘦黄的脸上,穿着也是典型的湘西老汉打扮,眼睑低垂着,显得很合这个镇子的气场,沉闷可又好像深含秘密。他这样的态度,全然不像一个濒死之人,好像只是等着他们到来的主人。
谢楠感觉让人当头挥了一拳,打得天旋地转,这个家伙不是说自己病重,要见自己最后一面么,而现在站在这里的这个人感觉活个一百二十岁也不成问题。
谢楠态度不客气,在门口站定:“是你找我吧,我现在来了,不过我可能没有什么时间呆多久,如果有什么事,我们现在就可以说了。”当然,任谁这样都会感觉被戏弄,自然没有好气。
“先进屋坐坐吧,外面挺热的。”唐生屏并不着急,眯着眼睛看看太阳,语速还是缓和得让人无法听出任何情绪。
“不了,还是先说说有什么事情吧。”谢楠还是冷冰冰地回答。
邵东子毫不客气,他对那扇门和眼前这个人充满好奇,拉起谢楠和苏坤往门里走,还和老头打起招呼:
“大爷,我们是谢楠的朋友,咱不客气,进去说吧。”
进了堂屋,里面陈设十分简单,简朴得也如唐生屏其人一样,中间是大红的牌位,上书:“天地君亲师”,供桌上凌乱地放着一些糖果水果,两边放了太师椅,只是显得有些破旧,也并非什么好木材制作。
屋内没有点灯,四面小小的窗户让里面有些昏暗,一角还码放着一些待制的鞭炮,并无奇特之处。
几十年来,这就是唐生屏赖以生存的活计。
唐生屏找来一个草墩儿,在他们对面坐下,点上一袋旱烟,慢慢开腔了:“就知道你一定会来,我有些东西想交给你。”
谢楠问道:“也就是说你真的是重病缠身啊?可是你现在好像很精神啊!”
“死,很多人心里自己有数的。”
唐生屏吸着烟,烟雾升腾起来,诡异地将其围住,如同藏在烟雾中的唐生屏声音更加清淡,好像他在从容地把自己埋藏得更深,故意要让对面三个城市青年不知所措。“有些事情,自己能感觉得到,就像我知道你会来。”
谢楠差点笑出声来,好一个装神弄鬼的老头,玩的又是什么玩意。
“那是因为你可能注定了要到这里,接受我这件东西。”唐生屏眼中霎时间发出耀眼的光来,看着对面的谢楠。
面对唐生屏那样尖锐的眼神,让谢楠无力反抗,散漫的大学生活让自己很少能够认真地和别人对视,只能跟随着对方的眼神将自己的脆弱一点点暴露出来,在这种经年磨砺的深邃眼神中自己好像变得越来越小,最后缩成一团。